窗帘缝隙透进来的第一缕阳光，把苏璃眼底的红血丝照得无处遁形。

那一整晚，她把视频中那个穿着白衬衫、侧脸线条紧绷如刀锋的少年反复看了不下百遍。

那是十六岁时的霍景深，即便画质粗糙，也能看出他那种像野狼一样阴狠又克制的眼神。

那是她从未参与过的、属于母亲和霍景深的隐秘岁月。

早晨八点，周秘书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冷冽的晨风。

苏璃坐在宽大的大理石书桌后，面前摆着一份泛黄的纸质档案。

“查到了。”周秘书的声音压得很低，将一份复印件推到她手边，“二十年前，苏家确实接纳过一个叫‘霍景深’的孩子。档案上记的是‘故友之子’，但那是老夫人亲手办的手续，绕过了董事会。他在苏家侧楼住了半年，在那场轰动海城的霍家灭门案平息后，他就彻底人间蒸发了。”

苏璃修长的指甲划过档案上那个略显稚嫩的名字，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张，心口莫名缩了一下。

原来那时候，她被父亲送去寄宿学校躲避内斗，母亲却在家里养着这样一头背负血海深仇的幼狼。

“知道了。”苏璃合上档案，起身揉了揉有些发僵的颈椎，“走吧，董事会那群老狐狸，该等急了。”

苏氏集团顶层的会议室里，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苏璃进门时，故意踉跄了一下，右手虚虚地扶住门框，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随时会透光的纸。

林砚书不在，但他安插在董事会的眼线正像毒蛇一样盯着她。

“苏总，听闻您身体抱恙，这股权变更的事……”副总裁秦董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苏璃手边的公文包。

“哐当！”

苏璃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右手猛地扫过桌面，一只盛满热咖啡的骨瓷杯瞬间粉碎。

深褐色的液体溅满了她的裙摆，也溅湿了她手边那叠写着“高度机密”的文件。

“别逼我……砚书已经走了，你们还要逼我到什么时候？”苏璃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她一边胡乱地抓起纸巾擦拭文件，一边带着哭腔低喊，“密钥我交给他了，就在瑞士那个账户里，你们找他要去啊！”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苏璃趁着周秘书弯腰帮她挡住视线的刹那，手指极快地一掠，将一份精心伪造的“密钥转移证明”塞进了周秘书怀里。

而周秘书也很配合地做出一副慌乱保密的样子，却“不小心”让文件的公章一角露出了秦夫人的视线范围。

走出会议室时，苏璃眼角的泪光瞬间收敛。

她坐在迈巴赫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由于刚演完一场“精神崩溃”的大戏，她此时浑身虚脱，指尖还没从刚才的颤抖中完全平复。

“去老宅。”苏璃闭上眼，闻到了车厢里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沉水香。

霍景深平稳地操纵着方向盘，车速极快却感觉不到颠簸。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G弦：“文件已经通过秦家的线人传给林砚书了，他今晚会动手尝试破解那个假IP。”

苏璃睁开眼，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倒是比我更清楚那些老狐狸的动向。”

车子驶入苏家老宅，霍景深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一个黑色的防尘袋。

“夫人以前私下说过，您肤白，穿墨绿最能压得住场。”他将礼服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那股温热让苏璃心头又是一震。

他竟然连这种私房话都知道。

苏璃接过礼服，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霍景深，你跟了我妈多久？”

霍景深的动作顿住，他站在老宅那棵百年梧桐的阴影里，半个身子藏在黑暗中。

良久，他才低低开口，语气里带着某种刻入骨髓的虔诚：

“从她救我那天起，到她咽气那刻止。”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雷，在苏璃心头炸开。

她没再追问，抓起礼服转身上楼。

卧室内，苏璃将那件墨绿色的真丝高定长裙平铺在床上。

裙摆如流动的深海，光泽高级得令人眩晕。

她下意识地摸出大衣口袋里的《万骨枯》，按在了礼服的内衬上。

本是为了平复心情，可账本却在触碰到礼服的一瞬间，骤然变烫。

【11月14日，沈氏珠宝破产清算日。】

【恒晟账户通过空壳公司划入林砚书名下800万。】

【关键人物：沈知微。】

苏璃瞳孔骤缩。

林砚书在那场轰动业内的沈氏破产案中，竟然也插了手？

而沈知微，这个沈家的落魄千金，明天竟然就在晚宴的嘉宾名单上。

她立刻拨通周秘书的电话：“查沈知微，尤其是她和林砚书私下的接触，我要最详细的记录。”

深夜，月光如银。

苏璃站在三楼阳台上，垂眸看向下方的车库。

霍景深正站在迈巴赫旁，手里拿着一块极细的麂皮布擦拭着车灯。

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苏璃没注意到的是，在霍景深抬手的一瞬，他腕上的蓝宝石屏幕正疯狂闪烁着红光：

【目标：恒晟集团。核心资金池已锁定。】

【沈知微背景核实完毕，已引导其进入棋局。】

霍景深似乎察觉到了楼上的视线，他没有抬头，只是对着领口极其微小的通讯器冷冷下令：“按原计划，明晚晚宴，让沈知微坐在她右手第三席。既然林砚书想要那800万的秘密永远埋葬，那我就帮他把坟挖得深一点。”

他停下动作，缓缓仰起头。

隔着三层楼的高度，两人的目光在清冷的月色中撞在一起。

苏璃在那双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掌控欲，而霍景深则在苏璃眼中看到了重新燃起的杀气。

海城年度慈善晚宴的邀请函，正静静地躺在苏璃手边的咖啡桌上。

那烫金的字体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像是一张即将张开的饕餮大口，等待着猎物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