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我怎么办啊……”龚俊哭着说。

龚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的门口，他怯生生地说：“妈妈……”

张哲瀚的身子一抖，他回头看见龚喜眼里的害怕，心中涌起一阵自责，手里的冰袋滑落。

龚喜扑过来抱住张哲瀚，“妈妈，我不做手术了好不好，活到二十岁也很好。”

张哲瀚冰凉的手指抚上龚喜的脸颊，龚喜冷的一哆嗦，但还是没有放开他，龚喜觉得只要自己放手，妈妈就会不见了。

张哲瀚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龚喜，妈妈好像生病了……我……”张哲瀚哽咽到说不出话。

“妈妈……有我呢妈妈……你有我呢……”龚喜紧紧地抱着他，龚俊看着这一幕心都要碎了，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手臂上青筋暴露。

正午的阳光洒进客厅，张哲瀚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龚喜紧紧抱着他的胳膊，龚俊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是抬眼看看那边的一大一小。

别墅里寂静得吓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谁也没有说话。

张哲瀚站起身，父子俩紧张地看着他，“我去卫生间。”张哲瀚勉强扬起一丝笑，却比哭得还难看。

卫生间的镜子前，张哲瀚打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熟悉而又陌生。

这张脸他看了四十几年，每一条细纹，每一道轮廓都是他生命的痕迹，但是这个眼里泛着泪光的人是谁？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脸变得死气沉沉，变得痛苦悲哀，他抬手摸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其实变化早就发生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接受罢了。

龚俊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从龚喜住院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吧。

张哲瀚将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收紧，用力掐住，直到脖子上的青筋暴露，直到脸变得通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涨出来。

他体内的两种力量就这样僵持着，他无法掐死自己，也无法放下手。

他的身体往后失去平衡，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下。

龚俊和龚喜听见卫生间传来的响动，迅速冲了过去。

“哲瀚！”

“妈妈！”

等到他们进到卫生间的时候，却看到张哲瀚正在用清水洗脸，听到两个人闯进来的声音，回头莫名地说：“怎么了？”

“我……我刚刚听见有响声，过来看看你要不要帮忙。”龚俊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哦，”张哲瀚随手一指，“刚刚音响掉地下了，”地下是龚俊买的蓝牙音响，可以洗澡的时候放歌，“这么贵的东西，质量真差，你不会被人骗了吧。”

龚俊知道，这个牌子的音响质量很好，家里的那个吸在墙上很多年也没有掉下来，况且他还专门挂在挂钩上了，所以张哲瀚在撒谎，但是龚俊没有拆穿他。

“品控有问题吧，他们家还找我代言来着，质量这么差，回头我推了吧。”

张哲瀚不置可否，看着呆在门口的龚俊和龚喜，指了指马桶，“你们还有事吗？我要上厕所。”

“没什么事了，你有事叫我。”

“我能有什么事。”张哲瀚说道。

龚俊关上门，牵着龚喜退出卫生间。

“爸爸，妈妈没事吧。”龚喜小声问道。

“没事，”龚俊对龚喜说，“你去玩吧，有爸爸在，妈妈不会有事的。”

龚喜半信半疑地看着龚俊，但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龚俊看见张哲瀚脖子上的指痕了，卫生间里没有其他人，只能是……只能是他自己，他真的在想了……

张哲瀚在墙的另一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卫生间的灯光很亮，但他却觉得好黑，闭上眼睛周遭全是人声，指责的声音，唾骂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海里，海水涌进他的耳朵，充斥着他的身体，将他淹没窒息。

他无休止地下沉，没有终点，没有依托，他不能说话，不能挣扎，不能睁开眼睛。

他的反抗打在海水里，只能激起一点波动又迅速被海水吞噬。

他的所有愤懑、痛苦、不甘都被海水封印，眼泪刚流出眼眶就被海水同化，他甚至来不及流泪。

就这样吧，就这样沉下去吧。

他张开手脚，不再反抗。

就这样……死去吧……就这样……被杀死吧……

卫生间里除了水声，寂静地吓人，龚俊敲了敲门，“哲瀚？”

回应他的水溢出浴缸的声音。

龚俊意识到不好，迅速打开门，张哲瀚整个人没在浴缸里，脸上毫无生机。

龚俊迅速将张哲瀚从水里捞出来，脚下全是水，龚俊差点滑倒，张哲瀚的衣服沾了水，整个人变得特别重，龚俊费力地拽着张哲瀚的胳膊，让他的头露出水面，嘴里一直喊着，“哲瀚……哲瀚……”

张哲瀚的耳朵里灌满了水，他恍惚中听见一声声遥远的呼唤，好像是他的名字。

放过我吧……

放过我吧……

放过我吧……

抑郁症副本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