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震其实说得对。
作为营长的顾一野,已经不需要每日出早操,带兵训练。
只是这些年,他从一个小兵、排长、连长再到如今的营长,形成下来的习惯。
严于己,难免会不自觉的律于人。
每日早起出操,跟每日三餐一样不可或缺。
他的生命早已不再属于他自己。
他有必须完成使命和应该承担的责任。
因此,他一日也不敢放松自己,一刻不敢松懈。
过于严苛的规矩和紧迫的敦促,曾惹得一连长一度忍不住,好几次私下委婉向他表示:就算营长不在,他也绝对好好带兵,好好操练,绝不含糊。而且,一支军队的强大均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某一个标兵连队,营长应该“雨露均沾”。
受父亲的影响,顾一野只是为人板正,并不是傻。
一连长那憋红了脸的神情,只差直接告诉他,就算他要“严要求”,“高标准”,作为上官亲自代练,也不要只得着一只“羊”薅羊毛,这不利于他这个连长本职工作开展。
于是自那以后,他调整了方式,每日晨起自行训练,每周抽两天去各连队转转。
今日,便是他每周都会“转转”的日子。
走到连队操场才发现,原本应该整齐的列队,围拢成一团,人群的中间,时不时传出阵阵喝彩。
“好!再来!”
"……"
他一步一步靠近,兵士们见是他这个上官,纷纷自觉给让出一条路来。
中间空出的场地站着两个人。
其中之一,正是他们营的杨教导员。
那愣头小子,脱了外套,穿着小背心,摆出散打迎战的姿势,对站在对面的大头兵招手。
格斗开始。
杨震动作很快,几个来回,便把对方放倒,利落且不留情面。
迎着战士们的又一阵喝彩,站在原地,转头望着他顾一野。
笑得肆意。
本该是正规训练的时候,如此散漫成和体统。
顾营长脑子里的警铃响了。
“列队!集合!”
他洪亮得大喊一声。
围成圈的士兵成鸟兽散,很快排成整齐的队列。
杨震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的不妥和尴尬,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站他身旁,听他对着一群大头兵训话。
实则指桑骂槐。
“这里是军队!不是小学生的操场!你们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不是可以逞凶斗狠的小兔崽子!全体都有,负重二十公里!不跑完,中午不许吃饭!”
主官命令下达。
士兵们整齐划一,急速跑回营房添置辎重。
不多时,第一个整理好装备的士兵箭一般的冲出来。
奔跑的速度很快,由远及近。
经过顾一野身前时,被顾营长眼明手快的拉住。
“杨震,你又想干什么?”
青年的身高要比他略低一点点,此时仰着头看他,拧着眉头,表情是难得的严肃,“负重十五公里啊!不然,顾营长中午不给饭吃!”
语罢,甩开他的钳制,转身跑开。
顾营长就站在原地,看着青年的背影越来越远,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
看来是真生气了。
年轻人,气性还是大。
他无奈地低头笑笑,想起了他十九岁遇见的高粱。
这两人不一样,也一样。
不一样的是,昔日高粱的咋呼,表现欲强是想从平庸的人群中脱颖而出。
而如今,杨震的多动,玩世不恭是想要脱掉自己身上那层不被凡人容纳的“金箔”,融入人群。
一样的是,他两都与顾一野人生的行为准则完全背离。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
可以为友。
人既然被上级送来。
接受杨震,似乎也是他的命运。
顾一野是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他不迷信怪力乱神。
他的命运,是组织赋予他的使命和他必须挑起的责任。
杨震军校的成绩单,似乎要比他本人更靠谱。
这些天,顾营长为了整顿风气,重新开始亲自训兵。
杨教导员也跟着听训。
顾一野发现无论多么高强度的训练下来,杨震都跟没事儿人一样,好胳膊好腿,晚上回宿舍之后,甚至还有精力再看一小时军事理论的外文书籍。
只是,不再找他说话。
原本话痨的杨教导员来了个两极反转。
除了工作上的必要沟通,和顾营长多的一个字也没有。
同吃同训,也让杨教导员迅速和各个连队的战士打成一片。
空降主官和下面的兵如此飞快的契合,惹得一位副营长还专程跑来问他:是不是故意和杨教导员商量好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好办事儿。
杨震个人的宿舍早已修整好,顾一野还专程去看过,确保所有该有的物件都已经配置齐全。
但杨震没有提要搬回去,顾一野也懒得主动跟对方说话。
于是,二人仍旧同一间屋子继续住着。
原本,顾一野自认大几岁,应该宽怀些。
但每当见到杨震面向他人,笑得脸上那两坨圆圆的软肉都鼓起来,转头看见他,软肉就塌下来,抿嘴簇眉的样子。
他就开不了口破冰,甚至更加生气。
咋地?
对待战友像春天般温暖,对待老子像严冬般的无情?
老子惯你小子的德行!
日子一天天的过。
两人就在同一间屋子里,上演了大半个月的默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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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