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韵温故作“唉”了一声。

“没事的嘞，我们老奶奶老头子都能帮你，小年轻嘛，压力大，我们都能理解。”

“奶奶，麻烦您了，放到他们家就行。”

沈韵温松了一口气。

忙碌了一整天，沈韵温完成了数据收集和问卷发放工作，其他两个志愿者完成的速度较快。

先前回到各自宿舍休息，为明天专业课做准备。

这项工作做得好是可以加学分的，当初人手不足，沈韵温和她两个舍友主动帮忙。

夕阳的光影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她走出乡村，在思考如何将这次调研结果反馈给协会，为改善乡镇教育资源出一份力。

沈韵温拖着劳累过度的身躯回到家后，黏腻的汗水浸湿了蓝格子衬衫，实在是难受。

她用手解开衬衫的纽扣，将衣物搭在衣架上。

她喜欢在洗澡时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只想静静享受片刻的沐浴。

她举起花洒的同时，水流从脖颈往脊背流淌。

沈韵温右胸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痛。

她顿住动作，指尖迟疑覆上去。

能清晰摸到一块鸡蛋大小的硬块，边缘不规整。

她的心猛地往下沉。

这感觉不是第一次了。

总想着“或许是累了”，“过阵子就好”，一拖再拖。

“这应该没事吧？”

直到上周，她在贴身衣物上发现过一小块暗褐色的渍迹，当时只当是经期紊乱，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混着血丝的痕迹。

水珠打在身上，浑然不知手机那头的沈柔，成功让她自己因数列题的折磨而焦头烂额。

沈柔犹豫着是否向她发信息，询问问题的正确解法，像当初能否前往宋珒的公寓，寻找复读的解决措施。

沈柔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她左思右想至少三个借口，为免冒昧对方。她拿起抽屉里的手机，迅速输入密码，右手划开主屏幕。

不假思索的她点开QQ软件，迟疑的目光落在沈韵温的聊天界面：

“原来是空白的。”

沈柔嘟嘟囔囔道。

中学时的沈柔，在互联网上聊天次数频繁，顺其自然成为主动方。

互动过程中的她，自那时起，察觉对方主动发起交流的频率近乎为零。

渐渐的，沈柔对聊天彻底丧失兴致和趣味。

不知为何，沈韵温对于她是真切渴望，深入交流的精神同频者，如果客观条件允许，或者成为同龄人之交也无妨。

举个例子，清泉和余晖完美诠释情谊的弥足，通过外貌细节和一系列相关动作，她能准确推断出，余晖和沈韵温年纪相仿。

“既然能和‘余晖’做朋友，那想必也能和她……”

沈柔喃喃自语说。

沈柔指节下意识蹭了蹭发烫的脸，耳垂也染上绯红，眼神躲躲闪闪。

像做了亏心事的沈柔，鬼鬼祟祟，东张西望。

人会在尴尬的时候假装自己有事情要做，她便如此，转头望向主卧半掩的窗户，透着半点清凉与三分燥热，空气不断流通。

“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沈柔支支吾吾掩埋了过去。

回过神来下定决心的沈柔，小心翼翼完成一套深呼吸调整方式，她直勾勾地盯着毫无动静的对话框。

时间仿若凝固，足足好几分钟，沈柔就这么呆呆出神，指尖悬在屏幕迟迟落不下去。

理由都想好了，人家亲口声明不会介意，那自己如同一只羊跳进巨大的陷阱？

“算了，发吧，况且真的很难……”

沈柔心脏跳到嗓子眼，手指微微发颤，战战兢兢发了句：

【学姐晚上好，我有一道不懂的数列题，能向你请教么】

此时，手机左上端冒出的时间是五点四十五分钟，咬紧牙关，紧握拳头的沈柔想要捶死前一分钟发消息的自己。

现在的时间不算是晚上，具体说是傍晚，她顿时心灰意冷，转念来看将错就错，说不定能吸引沈韵温的注意力。

紧接着发送一条带有复读生对往届考题巩固的怨情，两道数列题，并配上文字和图片：

【这道题我思考了好久，还没有理解】

她不敢面对残酷的现实回答，转头锁屏，扔回了原来的抽屉，沈柔心头掠过思绪，选择再次尝试解答这道题目。

一言难尽的表情，在她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下意识扣了扣，左手嵌入指甲的倒刺。

果不其然，指甲盖边缘已洇出鲜血，殷红血珠顺着指缝平流。

沈柔左手握成拳头状按在嘴唇下方，片刻之后，习惯性将手伸入脑袋，挠了挠发丝。

毒辣的烈阳倾洒沈柔的周身，汗水有意无意弄湿她的短袖，眉眼不知缩小几倍，她死气沉沉盯着眼前解不开的题目。

慢慢扭头瞥见一本泛黄的草稿纸，记录着深深浅浅的草稿：

求b_{1}，b_{2}，b_{3}时：

b_{2}=\frac{1}{2}

判断\{b_{n}\}是否为等比数列时：

得出\{b_{n}\}不是等比数列

求\{a_{n}\}的通项公式时：

a_{n}=\frac{2^{n-1}}{n}。

无名火焰在沈柔胸腔中炸开，她希望有一盆清水从头至尾，由上及下，即刻自她颅顶浇落。

“叮”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传来声响，即便在抽屉里封锁，难免会察觉到一丝细弱的呻吟。

沈韵温卡点在她发短信前洗完澡，舍友听到书桌震动的手机，慢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弯腰起身。

她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浴门，好心提醒。

“沈韵温，你手机响……”

未等舍友说完，浴室的雾气消散，沈韵温推开门，裹挟着室内的清凉空气交融。

她身上那件白色丝绸睡衣，巧妙勾勒姣好的身材，如水般贴合肌肤，领口与袖口精致的蕾丝花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谢谢。”

她双眼朦胧，沾染潮湿水汽，在舍友的视角当中，她像一条妩媚的蛇，阴魂不散凝视着自己，实际上沈韵温正在放空。

沈韵温接过手机，匆匆忙忙接通，已然顾不上是骚扰电话亦是其他人的来电：

“喂？”沈韵温下意识发问。

“宝贝女儿，最近过得好不好啊？大学生活还适应吧？”

沈韵温用干毛巾擦拭长发，打开宿舍门，来到门口，她用尽全力憋出了三个字：

“挺好的，妈。”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温柔嗓音。

一阵微风从窗口拂来，让她不禁惬意地眯起双眼。谭茹猜到她现在应该洗完了澡，正准备吹头发，因为在家里都是这个习惯，“是不是要吹头发啦？”

沈韵温回到浴室将手机点开免提，放置洗手台，分隔一段距离，她忍不住笑了，用肩膀夹着手机，踮脚够到墙上的吹风机：

“猜的好准。”

“那是当然！”谭茹声音里带着得意的笑意。

“学习压力大，不要累着自己，生活费够吗，不够妈再转点过去。”沈韵温想着这几天写论文忙得不可开交，让她不用担心：“没事的妈，够用。”

谭茹拍着脑袋，询问她暑假想去的旅游景点：“暑假打算去哪儿？我和你父亲计划去伦敦，看伦敦西区的音乐剧。”

“很好啊，我打算暑假回乡下休息。”

“原来小温不想去吗？”谭茹略显失落。

沈韵温苦笑一声：“妈别生气了，好吗？”谭茹将纤细的双手托着下巴，举手投足之中，尽显优雅：“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既然你想回乡下，那也无妨。”

吹风机的热风裹着护发精油的清香，将她的长发渐渐烘得蓬松。“对了小温，你上次说手背过敏，药膏还有吗？我专门购买了新的医用冷敷贴，明天派陈管家给你送去。”

谭茹的语气认真。

沈韵温停下动作，手指摩挲着已经结痂的手背：

“谢谢妈，不用麻烦陈管家了。”

谭茹嗔怪道：“这怎么行？陈管家也很想你啊。”

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沈世忠的声音：

“小温有空常回来看我们。”

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爸。”

电话那头传来声响，谭茹笑着说：“等你放假，我让陈管家带你去有名的西餐厅，那里的法国料理味道还不错。”

沈韵温握着手机，打开宿舍房门，看着走廊：“好，都听您的。”最后，挂断了电话。

沈韵温穿着拖鞋进宿舍，她拉上小窗帘，坐在床边，看着发着亮光的手机屏幕。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第二条引用了沈柔的第一句话。

【晚上好】

她点击图片，内容如下：

（2018年全国Ⅰ卷文科第17题）已知数列\{a_{n}\}满足a_{1}=1，na_{n+1}=2(n+1)a_{n}。设b_{n}=\frac{a_{n}}{n}。

（1）求b_{1}，b_{2}，b_{3}；

（2）判断数列\{b_{n}\}是否为等比数列，并说明理由；

（3）求\{a_{n}\}的通项公式。

沈柔很快答复：【根据题目我写了草稿】

沈韵温耐心地引导她：【先让我看看吧】

实在抱一丝 昨天睡着了 所以没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