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慈心疗养院的青砖墙，沈执的皮鞋碾过凋落的凌霄花瓣。他站在庭院里仰头望去，余妍正在三楼的307病房窗边侍弄茉莉，48岁的面容在雨幕中模糊如褪色的老照片。她的手腕上缠着医用绷带，袖口处隐约露出华章医疗的监测手环——这枚银灰色的仪器正将她的心率数据实时传回集团总部。

"父亲希望今天签字。"沈决的白手套按在檀木桌面，铂金袖扣折射着冷光。他推来的文件上，余妍的签名工整得令人心惊，"妍"字最后一笔平直如刀，全然不似她教沈执写字时强调的"茉莉枝般的舒展"。

沈执的指节叩在"认知障碍"的诊断结论上："母亲昨天连我都认不出，怎么签出这么标准的字？"窗外的雨声突然密集，余妍腕间的手环亮起红光，警报声刺破雨幕。

紫檀木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沈怀渊的鳄鱼皮鞋踏碎零落的茉莉，杖头金丝缠成的朱雀图腾沾着泥浆——那是余妍执掌华章集团时设计的司徽。"瑞士的医疗团队明天到。"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文件末页的股权转让条款，"你母亲需要更专业的护理。"

余妍忽然打翻青瓷笔洗，松烟墨在宣纸上晕染成狰狞的山峦。她颤抖的手指蘸着残墨，在沈执掌心画了三个交叠的圆——这是他们儿时约定的紧急暗号。沈决的瞳孔骤然收缩，铂金袖扣撞上砚台，溅起的墨汁在雪白袖口绽开黑梅。

地下档案室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沈执的指尖抚过2013年的股东名册，余妍用朱笔圈出的条款旁附着批注："关联交易需经监事会双过半表决"。泛黄的会议纪要簌簌落灰，五年前那场临时股东会的场景仿佛穿透时空——余妍穿着月白色旗袍起身反对并购案，簪头的翡翠步摇划破沈怀渊手中的议案纸页。

"父亲用六家咨询公司转移资产。"沈决的皮鞋碾过蟑螂尸体，吱呀声响在地下室回荡，"注册地都在维尔京群岛。"他的钢笔尖点在离岸公司架构图上，红叉标记的位置与余妍当年在《公司章程》背面的铅笔批注完全重合。

通风管道的滴水声突然密集如鼓点。沈决掀开墙上的集团架构图，背面用铅笔写着瑞士银行账户代码，余妍的字迹在此处锋利如刃，最后一笔穿透纸背。"她把证据藏在父亲的眼皮下。"沈决的呼吸喷在沈执耳后，"就像把遗嘱附录夹在《金刚经》里。"

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沈怀渊的秘书抱着加密箱匆匆而过，箱角露出瑞士银行的烫金标志。沈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昨夜他在迈巴赫底盘找到的密封袋里，正是这份离岸公司的原始注册文件，每一页都沾着余妍常用的茉莉香。

股东大会的电子钟跳至19:00。沈怀渊的紫檀木拐杖压住表决器，杖头朱雀的金丝在灯光下流淌着血色。全息投影中的股权架构图突然扭曲，余娟手书的《公司章程》浮现在空中，朱笔批注如凝固的血痕。

"关于CX-0723项目的争议..."沈决的白手套悬在确认键上，袖口的墨渍已干涸成痂，"请各位参阅独立董事的审计意见。"大屏幕突然切换画面，余妍正在病房誊写《金刚经》，墨汁在"应无所住"四字上重重晕开。

沈怀渊的玉扳指突然迸裂，翡翠碎屑溅入表决器缝隙——这是余妍送他的二十年婚戒。沈执将档案袋摔上主席台，泛黄的文件如枯叶纷飞。2018年的关联交易记录里，余妍用口红在每处违规条款画叉，鲜红的印记历经五年仍未褪色。

暴雨拍打着落地窗，将余妍窗前的茉莉花枝压得低垂。她突然掷笔，笔尖穿透宣纸钉入实木桌面——这个动作与二十年前否决并购案时如出一辙。监测手环的警报声中，沈执看见母亲腕间渗出鲜血，在绷带上染出三个殷红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