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小测安排在星期五早晨的第一节课。

　　全班进考场时，天还没完全亮，走廊上都是洗完头没擦干的水汽味，混着粉笔灰，带着点清晨特有的呛鼻味。

　　顾知秋坐在考位上，心跳出奇地快。明明昨晚复习得挺认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特别紧张。

　　她想，可能是因为水。

　　早上从小卖部拎了两瓶水进教室，沈聿已经坐好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把其中一瓶放在他桌角，小声说：

　　“给你。冰的不多了，就买了常温的。”

　　他接过，淡淡说了句：“下次别买这种。”

　　她怔了一下：“……为什么？”

　　“有糖。”他低头收书，“你也不能多喝。”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确定——他是在关心她，还是在嫌弃口味不对。

　　后来她才注意到，沈聿喝的水从来都没撕过标签。

　　他习惯用老式水壶，带的是白开水。不加糖、不带味道，连瓶子都复用。

　　她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不过考试开始了，她得先管住自己不出错才行。

　　考试开始时，她翻笔袋，发现忘带2B铅笔。正准备举手借，一支铅笔从前排斜斜地滚到她桌面。

　　黑色的，六角形，笔头刚削过，还贴着标签纸。

　　沈聿撑着额头，看着试卷，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看着那支笔，忽然觉得，刚才那瓶水的尴尬，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她没再多想，专注做完了整张卷子。

　　中午回到教室，冯妍坐在她后排，正在翻她的作业本。

　　“你写字姿势太标准了。”她说，“都快成活字印刷了。”

　　顾知秋笑笑，正准备拿回作业本，却被冯妍挑住了某一页。

　　“这个是……“沈”？”

　　她一愣，低头一看，是昨天抄语文卷子时下意识写的。她在边角写了一个“聿”字，写得不太好，划掉了，但痕迹还在。

　　“我不是……”她声音有点轻，“我随便练字。”

　　“行行行。”冯妍眯着眼笑，语气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你练字还练全名啊？”

　　她没敢抢回作业本，怕越描越黑。只好撕掉那页纸，卷成团，小心塞进铅笔袋最底层。

　　傍晚放学时天色有点暗，风从教学楼背后绕过来，卷起树叶，发出一阵哗啦响。

　　顾知秋因为课堂笔记没记全，去书店门口复印了一张卷子。出来时，操场边只剩零星几个同学。

她刚低头整理书包，再抬头时，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是沈聿。

　　他穿着校服，耳机只戴了一边，背影依旧挺直。顾知秋犹豫了一下，没有打招呼，只是悄悄跟在他身后。

　　两人之间隔着大概十步。谁都没说话，脚步却神奇地合上了节奏。

　　风有点冷，她拉了拉帽檐，把头发塞进衣领里。

　　前面的沈聿忽然停住，回头瞥了她一眼：“别这么捂，头发刚洗完？”

　　她怔住，一时不知怎么回应。他又补了一句：“湿着捂着更容易感冒。”

　　她点点头，轻声说：“嗯……谢谢。”

　　他没再说话，只是拉起校服帽子，戴上，继续往前走。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十分钟。谁都没有再开口，但风似乎变得不那么冷了。

　　—

　　那天晚上，顾知秋回家，翻开自己的日记本，在一页空白上写下：

　　“原来靠近也可以不说话。

　　他好像总是能“正好”看见我，记得我，甚至比我自己还早一步想到我。”

她将那页纸撕下，折成三折，塞进那支2B铅笔的包装盒里。

里面还有那张便利贴。她把它们放在一起，合上盖子，小心放回抽屉。

　　她没有说出口，但从那一刻起，已经在心里，把他当作了——唯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