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雀塔的幻象戏台在子时准时亮起。卿染蹲在临街的屋檐上，看着下方如痴如醉的人群。他们仰着脸，眼中映着幽蓝的鬼火，嘴角挂着如出一辙的微笑。戏台上那个与他容貌相同的"卿染"正唱着："指骨连心魂归位，丝线牵得故人回——""故人？"卿染冷笑，指尖的金蚕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他纵身跃向戏台，却在半空被一股力道拽住脚踝。林肆的白发在夜风中扬起，剑鞘精准地勾住了他的腰带。"不要命了？"林肆的声音比冬夜的寒风更冷，"那戏台吃人。"卿染扭身挣脱，金蚕丝在瓦片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林阁主不是最擅长斩妖除魔？跟来做什么？""看着你送死。"林肆突然逼近，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然后给你收尸。"两人鼻尖几乎相碰，卿染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混着新鲜的血腥气。林肆的领口敞开着，锁骨上的锁链纹已经蔓延到心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你受伤了。"卿染皱眉，伸手去扯他衣襟。林肆一把扣住他手腕："管好你的蛊。"话音未落，戏台上的唱腔陡然拔高。卿染转头看去，只见台下的人群突然齐刷刷跪倒，从怀中掏出各式利器，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心口！"住手！"卿染的金蚕丝暴雨般射出，却在半途被林肆的剑气斩断。"你救不了他们。"林肆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绷，"看戏台下面。"鲜血从自戕者心口喷涌而出，汇成溪流涌向戏台底部。木质台板在吸饱血液后竟变得透明，露出下面森森白骨搭建的基座——那些骨头无一例外，都缺失了右手无名指。卿染的胃部一阵痉挛。他突然想起皇陵那面青铜镜，镜框上"以戏通神"四个字此刻显得如此刺眼。"是祭祀。"卿染的声音发紧，"他们在用血肉唤醒什么东西。"林肆的剑突然出鞘三寸："来了。"戏台上的"卿染"停止了唱戏，缓缓转头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那张与卿染一模一样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师兄。"它开口，声音却像是从地底传来，"你终于来看我的戏了。"卿染的右手无名指突然剧痛，伤口处迸出一根银丝，笔直地射向戏台！与此同时，他腰间的骨铃疯狂作响，铃身上浮现出细小的铭文。林肆的剑比他的反应更快。玄铁重剑"无锋"劈开夜风，却在斩断银丝的瞬间，剑身突然浮现出与卿染颈间一模一样的锁链纹！"这是......"林肆罕见地露出震惊之色。戏台上的幻象大笑起来，声音忽男忽女："想不到吧？你们这对'命定姻缘'，不过是戏本里写好的角色！"卿染突然跃下屋檐。这次林肆没来得及阻拦，眼睁睁看着他落在戏台边缘，金蚕丝如孔雀开屏般在身后展开。"阿宁。"卿染直视着幻象的眼睛，"或者该叫你'戏魂'？"幻象的笑容僵住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卿染向前一步，金蚕丝刺入戏台木板，"当年九王爷用三百药人养蛊，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两个。你恨我抢了你的身份，但更恨——"他突然伸手抓住幻象的衣领："恨我忘了你。"戏台剧烈震动。幻象的面具出现裂痕，露出下面森白的头骨。它发出刺耳的尖啸："你凭什么忘？！是我替你承受了九王爷的折磨！是我把你的指骨——"林肆的剑从背后刺穿幻象的咽喉。戏台在崩塌的瞬间，卿染看见白骨基座最深处，放着一面熟悉的青铜镜。"走！"林肆拦腰抱起卿染，在戏台坍塌的最后一刻跃出危险区。瓦砾堆中，那面青铜镜完好无损地躺在中央。卿染刚要上前，林肆的剑却横在他胸前。"这次我来。"林肆的声音不容置疑。卿染挑眉："担心我？""担心我的剑。"林肆冷笑，"再被你的破丝线缠住，我就把它熔了重铸。"卿染突然笑了，伸手抚过剑身上的锁链纹："它现在可是我的了。"林肆的眼神陡然转深。他一把扣住卿染的后颈，在漫天尘埃中狠狠吻住那张不饶人的嘴。这个吻带着血腥气和怒火，卿染尝到他唇上裂口的铁锈味，还有更深处的某种绝望。"再敢擅自行动，"分开时林肆的拇指按在他喉结上，"我就用玄铁链把你锁在青羽阁。"卿染舔了舔破皮的唇角："求之不得。"青铜镜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当林肆的手碰到镜面时，镜中突然浮现出令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一个与林肆容貌相同的祭司，正在主持某种诡异仪式。祭台上躺着两个孩童，一个被剜去指骨，一个被剖开胸膛。镜面右下角刻着一行小字："以双子之血，续戏魂之命。"卿染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两个孩子，分明是他与阿宁！"不对......"林肆突然按住太阳穴，"这镜子在篡改记忆......"卿染这才发现林肆的手臂上，锁链纹正在疯狂蔓延。更可怕的是，自己颈间的朱砂纹开始褪色，仿佛某种力量正在两人之间转移。骨铃突然从废墟中飞出，悬在两人之间。铃身上的铭文此刻清晰可辨："魂兮归来，反故居些。"林肆的剑突然指向卿染心口："你不是卿染。"卿染的金蚕丝同时缠上林肆咽喉："你也不是林肆。"骨铃在两人对峙中碎成齑粉。粉末在空中组成新的文字："戏已开场，角儿该就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