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终究半路没撑住就晕了过去。

　　此刻他满身脏污，衣裳晕透了血，发髻凌乱，几缕散落乌发垂在脸颊边。

　　也不知道究竟在那牢狱中吃了多少苦。

　　肖战狼狈可怜至极，眼尾烧的通红发艳，无辜纯魅，昳丽姿韵浑然天成。

　　他被人抱在怀里，脑袋却轻轻搁在王一博胸口，不安地攥紧他胸前的衣裳，嘴边呓语，“爹……”

　　王一博眼眸中满是隐隐担忧，快步走进府中，面对迎上来的下人急声。

　　“去将宫里的苏太医请来，要快！”

　　周伯眼睁睁地瞧着他将血人放入柔软床榻中，不免也有些骇然，“怎么将人打成了这样，这……”

　　他一时间也有些汗流浃背，只是想让肖战吃些苦头，为大人出出气，却没成想竟将人害成了这幅模样，不免有些愧疚。

　　王一博思绪万千乱如麻，只等着人端水进来，亲自持了剪子便要将他后背处的衣裳剪了，先替他将血污给擦拭处理。

　　那昏了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幽幽转醒，看他拿着剪刀坐在床边，竟吓得大喊一声。

　　他虚弱地抓住那人的手，惴惴不安地道，“你……你干什么？！”

　　王一博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有了些晦暗，反问，“不剪开你的衣裳，怎么处理伤口？”

　　肖战这才放了手，有些尴尬，“那你剪，那你剪就是了。”

　　王一博眸色冷了冷，被他如此防备的样子弄得心冷发酸，从牙缝里咬出声音，“怎么，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还要把你的头发给剪了？”

　　肖战瞬间哑口无言，脸颊臊了臊，将脸迈进柔软的枕头里，低声道：“这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

　　王一博轻轻哼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屑。

　　他低眉垂眼用剪子将他后背粘作一团的血衣剪开，哑声道，“是啊，我记仇得很。”

　　他用剪一寸寸剪开血衣，露出那下方的模糊血肉，又瞧见了他其余完好的皮肉，娇生惯养，润泽光暇。

　　也不知攥起来到底何种滋味。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几下，那人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泄气一般，低声道：“疼。”

　　王一博松了力道，声音却冷冷的，“还知道疼，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那位苏太医一把老骨头，一路小跑，挎着药箱进屋，瞧见床边的人，上气不接下气了，也得毕恭毕敬地行礼，“王大人。”

　　王一博起身相迎，“苏太医，麻烦了。”

　　苏太医点点头便上前，看见后背的伤口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连忙吩咐身边人给他清理伤口，自己先替肖战把脉。

　　王一博很是关怀他，低声道：“如何？”

　　苏太医沉吟片刻，才笑着道，“无碍，惊吓过度又有些虚劳，用汤药滋补几日，便好。”

　　“不过，这身后的伤也要静养。”

　　那苏太医诊了脉，将药落下这才放心回宫，这急哄哄地叫他来，竟是替肖家人诊治。

　　肖战后背的伤口被处理，上了药，此刻热辣地钝疼着，叫他满额大汗，趴着都忍不住想要动身。

　　王一博差人送了热水进来，见他挪动着想要起身，上前将他搀扶坐起。

　　他搀扶着那人手臂，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我这床榻有钉子，戳得你难受了？”

　　肖战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喏喏半天，赔出笑脸来，“哪能呢，大人你这床都是香的，我现在这个样子，趴在上面都是糟践了。”

　　王一博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去，紧了紧搀着他手臂的那只手，“怎么，我救你还救出错来了？”

　　肖战看他似是生气了，立马警觉，不免看他脸色说话，“我……我没有这样想。”

　　王一博松手，只让房里的人都退出去，亲自端了那盆热水放他脚边，半蹲下来，仰头盯着他。

　　“之前都是王临安，白牡丹的叫，现在倒是唤我大人了。”

　　“怎么，进了一趟牢狱，之前太傅他老人家都没能教会你的东西，你现在却学会了？”

　　他还是之前那个王临安，面对谁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番阴阳怪气又不失礼节的话，也就他能说出来了。

　　肖战哪能想那么多，就是觉得现在两人云泥之别。

　　他有官身，自己差些都要成流放的罪人，哪能还能跟之前那样，对他颐指气使。

　　“我若是还像以前一样，难保不给别人落下口舌，到时候我爹难办。”他有些有气无力地道。

　　“你也知道，我爹现在容不得再有一丁点过错了。”

　　王一博不置可否，神色缓和了几分，低声承诺，“你安心在这儿就是，无人再敢来拿你。”

　　他低头就瞧见了肖战那双赤着的脚，染了血污，却掩不住那底下的白嫩，足背足弓流畅漂亮，处处都透着粉。

　　叫他一时间晃了神，多看了几眼，便眸色深沉，伸出手将足握在手中，轻轻放进水盆中，轻轻握着清洗。

　　肖战顿时惊呼出声，脸腾地红了，“你做什么。”

　　王一博抬眼看他一眼，攥着他的足反问。

　　“怎么，你就准备这么脏着，待在我的床上。”

　　肖战愣了下，“你的床？”

　　王一博拧眉看他，抓在他脚踝处不让他乱动。

　　而后王一博拿过旁边洁净的帕子替他将洗净的脚擦拭干净，“怎么，我的床，你睡不得？”

　　他这句话说得怪，叫肖战硬是不知道如何答了。

　　肖战撇了撇嘴，“你不嫌弃我，那我也心安理得。”

　　王一博低头握着他的脚，玉洁般的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他脚踝摩挲几下。

　　肖战痒得顿时下意识抬脚踹到他胸口的青衫，将他衣裳都湿透了不少。

　　他却没生气，忽地抬眼笑了下，“不是说有事情要求我，现在可以开口了。”

　　肖战有些麻痒，想要抽回脚踝，却被他强硬地握在手里。

　　也只能作罢，想了半天，他才惴惴不安开口，“我……我在牢里的家人，你能不能替我说说，让他们照拂一二。”

　　他怕王一博不答应，又补了一句，“你若开口，他们不会不听你的。”

　　他眼眶又有些红了，咬着唇，低声下气，“我求求你了。”

　　王一博看他这幅可怜又要求人的样子，就嘴角含笑，“我还以为你会求我开口在圣上面前为你父亲求情。”

　　肖战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此事，眼神唰地亮了，“可以吗？”

　　“谁都知道圣上因为此事震怒，朝中弹劾你父亲的人多了去，我为何要蹚浑水帮你。”

　　肖战不免失望，又不肯放过他这根最后稻草，纠缠不休，“你不愿意帮我，你救我干什么，干脆我今晚拿一尺白绫吊死在你屋里！”

　　他咬牙切齿地起身，就要去够那堆被剪成烂布条的中衣，拿着烂布条就要往他细嫩脖子上缠，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

　　“我今晚就吊死在你屋里，以后你抬头就能见到我！”

　　王一博先是愣了一下，看他真拽着布条就要勒他自己，急忙将他箍住，脸色难看，“放下。”

　　肖战有台阶就下了，说实在叫他自己勒死自己，他有点下不去手。

　　他顺着就一屁股坐地上，开始抢天呼地地大哭起来，“爹，孩儿不孝啊，孩儿救不了你了，孩儿这就来陪你。”

　　“咱们父子俩，死都要死在一块儿，去到地底下也能有个伴。”他扯着嗓子干嚎，还要抽出空来打量那人的脸色。

　　他哭得动了情，发了狠，真心实意，掺杂几分虚情假意，“爹，我的爹，你含辛茹苦，一泡屎一泡尿将儿子养大成人。”

　　“儿子却救不了你，等日后我们父子俩共赴黄泉，就能跟娘团聚了，爹！”

　　王一博深沉地叹了口气，半蹲下来看他，低声道：“行了，别哭了。”

　　肖战抽泣地看他，楚楚可怜，打着哭隔儿，“那你答应帮我父亲求情了？”

　　王一博心想：你都玩以死相逼这招数了，我还能如何。

　　王一博冷哼一声，“我明日就再进宫，至于牢里的其他人，我会让人去照拂。”

　　肖战只觉得天大馅饼就这么轻易砸下来，顿时喜得脑子空白，唰地就伸出双手紧紧抱住面前半蹲着的人，又嚎起来。

　　王一博表情僵硬片刻，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抱自己，却是有些没忍住，轻轻一笑。

　　只是还没等他的一只手放到那人后背，肖战就唰地松开了他，泪眼盈盈地望着他，感恩戴德一般。

　　全是感激，没有感情，叫他失望。

　　“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一家人死的。”

　　“王临安，你真好，以前都是我不对，以后我定要给你立个牌位，把你供起来，每日清香养着！”

　　王一博压着火，也不知道了怎么，脸色跟蒙了层霜，“起来喝药。”

　　肖战看他，不禁撇了撇嘴，在心里暗骂一声，“狗官！等把爹救出来了，我就带着爹远走高飞，再不跟你们这些人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