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我眼眶生疼，金属桌沿的反光晃过林糖霜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她正用涂着粉色甲油的指尖转着奶茶杯，杯壁上“今日糖分超标”的字样随着晃动扭曲变形，像极了她在凶案现场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林小姐，”我把七张受害者照片“啪”地拍在桌上，七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强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这四位食品厂老板、两位餐饮协会理事，还有那个网红美食测评师，他们遇害时现场都出现了同款草莓蛋糕。而你的烘焙店，刚好在所有案发地三点连成的几何中心。”

林糖霜歪头咬着吸管，蓬松的卷发垂落肩头，发梢还沾着些许面粉。“沈警官觉得很巧对吗？”她突然起身，白色蕾丝裙摆扫过我的膝盖，一股清甜的奶油香混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后腰抵在冰冷的铁椅靠背上。

她伸手拿起最上面那张照片，是那个往奶粉里掺三聚氰胺的黑心商人。“他身上的味道像变质的奶油，”她用指尖轻轻划过死者青紫的脸，“我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我瞳孔骤缩，看着她把照片折成纸船，放进奶茶杯里。“扑通”一声，纸船在珍珠堆里慢慢下沉，“沈警官知道吗？人在极度恐惧时，汗腺会分泌出类似焦糖烧焦的气味。”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扯了扯领口的警服。这女人说话的方式总让我想起解剖台上的尸体——明明是血肉之躯，却透着股不属于活人的冷冽。“所以你承认案发时在现场？”我猛地按住她的手腕，骨节分明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竟比我想象中还要纤细。

林糖霜突然笑出声，清脆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她反手握住我的手指，冰凉的指尖在我手背上画着圈：“沈警官的手很适合揉面团呢，温度和力度都刚刚好。”我触电般抽回手，手铐钥匙硌得掌心生疼。她却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精致的马卡龙铁盒，“这是刚烤的，海盐芝士味，沈警官要尝尝吗？”

铁盒打开的瞬间，杏仁饼壳的甜香瞬间填满整个房间。我盯着那枚蓝紫色的马卡龙，顶部还缀着可食用金箔，美得让人不敢下口。“每个马卡龙都要经过七十二道工序，”林糖霜用镊子夹起一块，轻轻放在我面前的证物袋上，“就像杀死一个人，少一步都不够完美。”

我猛地拍桌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林糖霜！”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法医在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和你围裙同款的纤维，监控拍到你在第三起案件发生前十分钟出现在街角便利店——”

“沈警官看过《法式甜点圣经》吗？”她突然打断我，眼神专注得像在课堂上提问的学生，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马卡龙上，“上面说，完美的马卡龙要有‘裙边’，那是蛋白霜在烘烤时形成的独特纹路。”她的指甲划过我的手背，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红痕，“就像那些人颅骨上的凹陷，也是某种暴力美学的呈现呢。”

我抓起证物袋里的马卡龙，用力捏碎。蓝紫色的夹心从指缝里溢出，沾在警徽上，像极了案发现场的血迹。“别跟我打哑谜。”我俯身逼近她，能清楚看见她睫毛上细小的金粉，“从实招来，你和这些案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糖霜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我的耳垂：“沈警官闻起来像黑巧混着硝烟，”她的舌尖轻轻舔过我嘴角的夹心，“是在怀念三年前牺牲的战友吗？”我如遭雷击，猛地往后退，后腰重重撞在桌角。审讯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浸透了衬衫。

监控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色指示灯疯狂闪烁。林糖霜趁机绕过桌子，从烤箱形状的背包里掏出个迷你打蛋器。“沈警官压力这么大，”她按下开关，打发器在空气中划出虚影，“要不要我教你做舒芙蕾？蛋白打发到湿性发泡时最柔软，就像人在濒临崩溃时，反而能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我摸向腰间的配枪，却发现枪套不知何时被换成了粉色的饼干模具。林糖霜晃了晃手里的金属物件，上面还沾着我的指纹：“沈警官太不小心了，”她把模具贴在胸口，睫毛投下的阴影在脸颊上轻轻颤动，“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保管好......直到你愿意品尝真正的甜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糖霜迅速把打蛋器塞进我手里，又往我口袋里塞了块冰凉的东西。“记住，”她在我耳边低语，“糖霜下面藏着真相，就像你的警徽，擦得越亮，照出的黑暗就越多。”

门被猛地推开，小王探进头来：“沈队，法医那边有新发现！”我低头看了眼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枚小巧的马卡龙耳钉，背面刻着一串数字——正是我第一次勘察凶案现场的日期。林糖霜朝我眨眨眼，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奶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仿佛刚才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走出审讯室时，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窗户洒在身上。我摸出林糖霜塞给我的东西，是张烘焙店的VIP卡，背面用糖霜画着个吐舌头的Hello Kitty，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下次约会，我请你吃会发光的蛋糕哦~”

我捏着卡片的手微微发抖，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这个叫林糖霜的女人，就像她做的马卡龙——表面酥脆甜蜜，内里却藏着让人上瘾的危险。而我，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咬下了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