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一家像是倒闭三十年又复活的酒吧里。天花板掉漆,沙发弹簧比人话多,老板靠卖假洋酒和真的花生米维持营业,一进门就是地狱级二手烟浓度,呛得我眼眶都红。
黎川喝了一口兑得像漱口水的威士忌,咂嘴:“味道真不错,喝完应该可以洗洗地板。”
我转头看他一眼,“你要是想死,就直说。别搞这种内服清洁剂行为。”
“你说得轻松,我可是陪你过来会谈的。”他语气懒懒的,像从沙发缝里长出来似的,“万一你被谁一枪崩了,我还得帮你收尸。”
“放心,我死了,你可以拿我的身份证办五险一金。”
黎川笑了一下,没接话,反而用瓶盖在桌上敲了敲。
鞠总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保镖,走路带风,穿得像是刚从金融诈骗集团年会回来的。他落座的时候嘴角带笑,像是下一秒就要说出“鹤见啊,我们可是自己人”那种让人听完想把自己淹死在酒杯里的废话。
“好久不见啊,小鹤。”他说。
“你少叫这名字。”我把桌上的空杯推远了点,“你叫得不干净。”
黎川斜睨他一眼,没吭声,但手指轻敲酒杯的节奏停了,像某种奇怪的战前预兆。
鞠总笑了笑,不介意,“行行行,叫你鹤总行了吧。”
“别总来找我谈旧账。我们清得比你信用卡还明白。”我靠回沙发,抬了抬下巴,“说正事。”
“这次合作,你出资源,我出人。账面我们五五分。”鞠总拿出一份合同,递过来,“你那边炸得挺响,我帮你把后路铺好,怎么样?”
我翻了翻纸,没说话。黎川伸手抢过合同,扫了一眼,冷不丁来一句:“这合同写得挺文艺,像是给初恋写的备忘录。”
“看不懂可以别插嘴。”鞠总脸色微僵。
“我是看太懂了才说的。”黎川漫不经心地倚回沙发,“你这格式,套的是五年前搞死人的那套融资结构——想拉她下水,就直说。”
空气里一瞬间有点冷。鞠总眼神变了变,终于正了神色。
我没吭声,只是慢悠悠地收起合同,把它折成两半。
“这玩意我拿去垫杯子都嫌脏。”
鞠总脸色有点难看,“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走。”我靠近他,语气低得像刀子插进瓷碗,“走得快一点,别逼我动手。”
黎川慢吞吞把伞往桌下一撑,轻声补了一句:“她一动手,收拾起来麻烦。”
鞠总站起身,身后的两个保镖也一并挺直了身子。黎川头也不抬,继续喝他那杯兑水兑到看不出酒精的假威士忌,语气淡得像在聊今天晚饭要不要加个鸡蛋。
“真想动手,我建议别在这儿。地板黏,打完人鞋拔不起来。”
保镖动了动,我一个眼神扫过去,他们愣住了。
“出去。”我说。
鞠总嘴角抽了抽,终究什么也没说,扭头离开。
酒吧恢复原状,只有烟味和坏音响里的老摇滚还在作祟。
黎川转过头,歪着脑袋看我。
“这就是你说的‘简单会谈’?”
我叹口气,靠在椅背上,“你要是想辞职,我现在给你发工资。”
他摇了摇酒杯,看着杯底的裂纹,“不急。我现在对这份工作……越来越感兴趣了。”
我盯着他,忽然问:“你以前……在哪儿混的?”
他顿了一下,笑了笑,眼神里藏了点什么,但那点什么一闪而过,像被雨打湿的火柴——不够亮,但有味。
“地下停车场。”他说,“专管吓唬人和踹车灯。”
我没再问。
他也没再说。
这次我们都很有默契地,谁都没提那些看起来像真话的假话。
酒吧外头,雨开始落下,刚好落在我们没说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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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