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如同利剑刺破夜色,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肖战坐在后座,指节泛白地攥着那张泛黄的照片,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医院监控画面的实时传输——病房里,觅熙正虚弱地半靠在床头,王姨守在旁边,而走廊上,几个陌生面孔正在护士站附近徘徊。
“再快。”肖战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林叙将油门踩到底,同时拨通了一个号码:“行动。”
医院走廊的监控画面中,突然从安全通道涌出七八个穿黑西装的保镖,迅速控制了那几个可疑人物。其中一人挣扎间,口袋里掉出一支装有不明液体的注射器。
肖战的瞳孔骤然收缩。
“肖厉的人已经到了。”林叙的声音紧绷,“他们想给觅小姐注射什么东西。”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医院急诊入口。肖战不等车停稳就推门而出,长腿迈开几乎奔跑的步伐。他的大衣下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所经之处,医护人员和病患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这个男人周身散发的暴戾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刃,令人胆寒。
VIP病房楼层,电梯门刚开,肖战就看到了被保镖按在墙边的几个陌生人。其中一人抬头与他对视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肖、肖先生……”那人强作镇定,“我们是肖厉少爷派来探望觅小姐的……”
肖战连脚步都没停,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同时冷冷丢下一句:“处理干净。”
身后传来那人惊恐的喊叫和挣扎声,很快被捂住嘴拖进了安全通道。林叙快步跟上,低声汇报:“已经排查了整个楼层,暂时安全。但肖厉少爷本人还没露面,需要加强——”
“她在哪个房间?”肖战打断他。
“尽头左手边,有我们的人守着。”
肖战大步走向走廊尽头,却在距离病房还有十几米的地方猛地停住。他的背影罕见地显出一丝迟疑和僵硬,仿佛那扇普通的病房门是某种不可逾越的界限。
三年来,他第一次感到恐惧。
恐惧面对那双被他无数次伤害过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恐惧看到那张苍白脸上可能出现的憎恨与绝望;更恐惧的是——她可能已经知道了真相,知道这三年来的折磨竟来自血脉相连的亲哥哥……
“肖先生?”林叙谨慎地提醒。
肖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迈步。守在病房门口的两个保镖立刻让开,却在他伸手要推门时,听到里面传来觅熙虚弱却清晰的声音:
“王姨……你说肖厉……修改了那幅画?为什么……为什么要抹掉那颗泪痣?”
肖战的手悬在半空,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我、我也不清楚啊小姐……”王姨的声音带着惶恐,“但我听说……听说大少爷从小就嫉妒肖先生……会不会……会不会是故意误导他?”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觅熙的声音更加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冷静:“那个素描……爆炸前我看到的素描……上面的女孩有泪痣……和我的位置一模一样……还有那些梦……产房……双胞胎……”
“小姐!你别胡思乱想!”王姨惊慌地打断她,“你现在需要休息!”
“不……我必须要知道……”床单摩擦的窸窣声,像是觅熙在艰难地撑起身子,“王姨,我的项链……月光石项链……还在吗?”
“在的在的!护士帮你收在床头柜抽屉里了……”
肖战再也无法等待,一把推开了门!
病房内的谈话戛然而止。王姨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而病床上的觅熙缓缓转头,苍白的脸上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眼睛,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直视着他。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出去。”肖战对王姨说,声音低沉得可怕。
王姨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林叙也识趣地关上门,守在外面。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像是某种残酷的倒计时。
肖战的目光落在觅熙缠满绷带的脖颈上——那里本该戴着那条月光石项链。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三十年来第一次词穷。
“你听到了多少?”觅熙先开口了,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冰冷的疏离。
肖战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老照片,喉咙发紧:“……足够多。”
“那么,”觅熙缓缓抬起眼,那双总是温顺低垂的眼睛此刻直视着他,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现在你相信了吗?我不是什么'赝品'……而是你一直在找的'真品'?”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入肖战最脆弱的地方。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痛苦的暗芒。
“那张素描……”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在哪里?”
觅熙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爆炸时……不见了。”她抬起缠着纱布的手,轻轻按在左眼下方那颗泪痣上,“但这颗痣……这颗你一直厌恶的'瑕疵'……才是真正的'她'该有的样子,对吗?而你保险柜里那幅画……被人修改过。”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她已经拼凑出了大部分真相。
肖战猛地闭上眼,仿佛被无形的重击击中胸口。三年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他掐着她的脖子骂她模仿“她”;他粗暴地擦拭这颗泪痣;他在她动情时冷笑说“赝品也配心动”……每一个画面都化作带刺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的灵魂上。
“我……”这个向来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无措。他想解释,想道歉,却发现自己根本不配得到原谅。
觅熙却突然笑了,那笑容脆弱得像即将碎裂的冰:“真讽刺啊……你找了那么久的'白月光',竟然一直在你身边,被你当作替身折磨……”她的声音开始发抖,“更讽刺的是……我们可能是……”
“不!”肖战猛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还不确定!DNA检测还没——”
“还需要检测吗?”觅熙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病房墙上的镜子。镜中,两张同样苍白的面容并排呈现——同样形状的眼睛,同样弧度的鼻梁,同样线条的下颌……除了那颗泪痣,他们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看我们的脸,肖战。再看看这个。”
她艰难地侧过身,拉开病号服的领口,露出右肩胛骨下方那片被爆炸削去皮肤、刚刚结痂的狰狞伤口。“这里的胎记……蝴蝶形状的……和你母亲照片里那个女婴一样,对吗?”
肖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目光死死锁住那片伤口,仿佛要透过结痂的组织看到下面原本的图案。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想要触碰却又不敢,最终只是痛苦地攥紧成拳。
“爆炸前……”觅熙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我做了一个梦……不,不是梦,是记忆……被月光石唤醒的记忆。”她看向床头柜的抽屉,“那条项链……是你母亲的,对吗?她在产房里一直攥着它……后来被人塞给了那个被送走的女婴……”
肖战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的眼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你……记得?”
“我记得产房里的血……记得一个护士把我偷偷送走……记得孤儿院里总有人欺负我……”觅熙的眼神变得遥远而痛苦,“但最清晰的记忆是……月光石项链的底座里藏着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个女婴的小像,写着'我的女儿,右肩蝴蝶胎记,永远爱你'……署名是'叶晚秋'。”
叶晚秋。
这个名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肖战心上。他的母亲,那个在照片里温柔微笑的女人,那个因“难产”而死的女人……原来留下了这样的讯息。
“那张纸条……”他声音嘶哑。
“孤儿院失火时不见了。”觅熙苦笑,“就像爆炸弄丢了那张素描一样……所有证据都在消失。”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胸口袭来,觅熙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她蜷缩起身子,手指死死揪住床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肖战瞬间慌了神,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我叫医生——”
“不用……”觅熙艰难地摇头,等这阵疼痛过去才缓缓松开攥紧的床单,“只是……肋骨断了三根的后果。”她抬头看他,眼中是令人心惊的平静,“你知道吗?爆炸发生时,我正站在窗边……如果不是那面墙先被定向爆破削弱了结构,冲击波不会那么精准地击中我。”
肖战的瞳孔骤然收缩:“定向爆破?”
“有人要杀我,肖战。”觅熙直视他的眼睛,声音轻却坚定,“不是意外,是谋杀。因为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关于三十年前那对双胞胎,关于被送走的女婴,关于……”她的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眼角的泪痣,“这颗被从画像上抹去的痣。”
肖战的眼中瞬间凝聚起足以毁灭一切的暴风雪。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林叙发来一条信息:
「查到了。爆炸前24小时,有肖氏集团的工程车进入庄园,声称是例行检修。车上有定向爆破设备的使用痕迹。审批人是——肖厉。」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肖战的心脏。他的兄长,不仅修改了画像误导他,现在还试图杀死他的……妹妹。
这个认知带来的暴怒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觅熙冰凉的手指轻轻拉住了衣角。
“别走……”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眼中却闪烁着倔强的光,“我还有话要说……关于……我们的母亲。”
肖战僵在原地。衣角那轻如鸿毛的牵扯,却像是最坚固的锁链,让他无法移动半步。他缓缓转身,看到觅熙颤抖的手正伸向床头柜抽屉。
“帮我……拿出项链。”
肖战沉默地照做。月光石项链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晕,如同凝固的泪滴。他小心地托在掌心,递到她面前。
觅熙没有接,只是虚弱地示意他:“底座……有个机关。按右边缘的凸起。”
肖战微微一怔,随即按照指示找到了那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小凸起。轻轻一按,底座弹开一条细缝——和他母亲那条项链的设计一模一样。
“里面……”觅熙的声音越来越弱,“应该有东西……”
肖战小心地从缝隙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片。展开后,上面是一幅用铅笔画的少女侧脸素描——正是爆炸前觅熙看到的那张!画上的少女眼角有一颗清晰的泪痣,栩栩如生,与觅熙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而在素描背面,有一行已经褪色的小字:
「给战儿:记住,你的妹妹眼角有颗泪痣,像妈妈。若有一天你找到她,请代我好好爱她。——永远爱你的妈妈」
肖战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这字迹……他太熟悉了。儿童时期收到的生日卡片上,那些被父亲允许保留的寥寥几件母亲遗物上,都是这样娟秀温柔的笔迹。
这是母亲的留言。是她留给他的……最后嘱托。
而他,不仅没有“好好爱”这个妹妹,反而……
一阵尖锐的自责如同利刃,将他的心脏凌迟。肖战缓缓跪倒在病床边,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脆弱。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触到床沿,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三十年来第一次,这个冷酷强大的男人,在她面前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觅熙静静地注视着他颤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他的发梢,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停住了。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在孤儿院时,我常常做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男孩,在花园里画画。他总是一个人,看起来很孤独……我想和他说话,却总是够不到……”
肖战猛地抬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震动。他童年唯一的慰藉,就是在花园里画画,画记忆中母亲给他看过的、那个“眼角有泪痣的小女孩”……
“那是你……”他的声音哽咽。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血缘的纽带在这一刻无声地颤动。三十年的分离,三年的折磨,所有痛苦、误解和伤害,在这一刻化为无声的痛楚。
突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林叙脸色凝重地冲进来:“肖先生!不好了!肖厉少爷带着老爷子的人闯进医院了!他们声称要带走觅小姐去做‘精神鉴定’!”
肖战瞬间从地上弹起,眼中的脆弱被暴怒取代。他像一头发狂的雄狮,挡在觅熙床前:“他敢!”
“还有……”林叙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慌乱,“他们带来了老爷子亲笔签署的文件,声称……觅小姐是冒牌货,真正的肖家女儿另有其人,正在国外养病……”
“什么?!”肖战和觅熙同时出声。
林叙快速递过一份文件扫描件。上面赫然是一张女孩的照片——与觅熙有七分相似,却没有泪痣,右肩也没有胎记。文件声称,这才是真正的“肖家千金”,而觅熙是“冒名顶替的骗子”。
“荒谬!”肖战一把撕碎文件,“这明显是——”
“是早有准备。”觅熙冷静地接话,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你哥哥……他早就知道真相。不仅修改了画像误导你,还准备了‘替代品’,就为了这一天。”
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保镖的呵斥声。肖厉带着人已经到了。
肖战的眼中翻涌着毁灭一切的杀意。他转向林叙,声音冷得像极地寒冰:“启动‘熔断’计划。现在。”
林叙瞳孔一缩:“可是老爷子那边——”
“照做!”肖战厉声喝道。
林叙迅速拿出手机发送指令。与此同时,肖战俯身,轻轻却坚定地将觅熙连同被子一起抱起。
“你要干什么?”觅熙惊愕地问。
“带你离开。”肖战的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决绝,“在我查清一切、解决所有威胁之前,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你。”
他抱着她大步走向病房的应急通道。那里,一队全副武装的私人保镖已经待命。走廊另一端,肖厉愤怒的咆哮声越来越近:
“肖战!你疯了?!那是父亲的命令!那个冒牌货必须——”
肖战头也不回地踏入专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低头看向怀中虚弱却清醒的觅熙,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
“这一次,我会保护好你。以哥哥的名义。”
电梯门完全闭合,将肖厉的怒吼和所有阴谋诡计隔绝在外。向下运行的电梯中,觅熙静静地靠在肖战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右肩那个残缺的胎记,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月光石项链静静地躺在肖战的掌心,幽蓝的光晕在电梯昏暗的灯光下,如同一只窥见了一切真相的、冰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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