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焰看着她瞬间泛红的眼眶和那摇摇欲坠的泪珠，神色依旧没什么波澜。

他慢悠悠地盖上自己的保温杯盖，指尖在磨砂的杯身上点了点，然后抬眼，看向江浸月，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不是嫌弃。”他顿了顿，在江浸月眼中刚燃起一丝希望时，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带着点纯然的困惑，“只是单纯觉得，你的眼泪……有点假。”

“噗——咳咳咳！”旁边一个正在喝水的副导演直接喷了。

演播厅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江浸月脸上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彻底僵住，像一张精致的面具被重锤砸中，裂痕遍布。

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里，委屈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戳破的狼狈取代，水光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底色。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

【我听到了什么？？？眼泪有点假？？？】

【沈清焰——内娱反矫情第一人！勇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我要笑死在弹幕里了！】

【月月：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社会我焰哥，人狠话不多！专治各种绿茶白莲！】

【江浸月的表情管理……崩了崩了彻底崩了！截图！快截图！】

【这综艺效果！拉满了！导演嘴都要笑裂了吧！】

【清焰：我只是说了句实话（无辜脸）】

导播间里，总导演激动地一拍大腿，脸都涨红了，对着耳麦低吼：“特写！快！给江浸月脸部特写！还有沈清焰！对对对！还有谢妄的反应！快切！”

镜头立刻忠实地推进。江浸月那张甜美的脸蛋此刻精彩纷呈，红一阵白一阵，嘴唇微微颤抖，精心维持的“小太阳”人设摇摇欲坠。

沈清焰则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清冷模样，甚至还有闲心拿起自己那杯茉莉花茶，又抿了一口，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而谢妄……

谢妄站在沈清焰身侧稍后的位置。当沈清焰那句“有点假”轻飘飘落下的瞬间，他脸上那阳光普照、无懈可击的笑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嘴角上扬的弧度有那么一刹那的凝固，眼睑似乎也极其快速地向下压低了零点几毫米。

但仅仅是一刹那。

快得连最精密的摄像机都难以捕捉。

随即，那笑容如同被按下了恢复键，重新在他脸上绽放开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灿烂，更加具有感染力。

他甚至还抬起手，仿佛被沈清焰的“耿直”逗乐了般，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肩膀微微耸动，发出一阵爽朗的低笑。

“噗……咳咳，沈老师真是……”他摇着头，语气充满了无奈又宠溺的味道，看向沈清焰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但格外有趣的孩子，“一如既往地……心直口快啊。”他巧妙地用了“心直口快”这个词，既像是为沈清焰解围，又像是坐实了江浸月的“假”。

【妄哥这反应绝了！笑得好宠！】

【谢妄：老婆说什么都对！老婆怼人我来圆场！】

【这波配合我给满分！妄焰锁死！】

【妄哥情商真的高！一句话化解尴尬还暗戳戳挺老婆！】

然而，没有人看见。

在谢妄低头发笑、肩膀耸动的那一两秒钟，他垂下的眼睑深处，那片被浓密睫毛覆盖的阴影里，所有的阳光和笑意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无机质般的审视，如同潜伏在幽暗沼泽深处的冷血动物，毫无温度地锁定了僵立在前方的江浸月。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嫉妒，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骨髓生寒的评估和……嫌恶。像在看一件碍眼的、需要被清理的垃圾。

那目光在她因沈清焰的话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锐利得几乎能穿透衣物。

然后，就在他重新抬起头，笑容重新点亮整张脸的瞬间，那眼神如同从未出现过，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又变成了那个阳光开朗、人见人爱的顶流影帝，仿佛刚才那阴鸷的一瞥，只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好啦好啦，”谢妄笑着上前一步，巧妙地再次隔开江浸月和沈清焰，他拍了拍手，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也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尴尬，“小插曲小插曲！导演，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了？观众朋友们都等急了！”

他熟稔地掌控着气氛，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刚才的闹剧上引开。

【对对对！快开始吧！等不及了！】

【感谢妄哥救场！】

【导演组搞快点！我要看焰宝撩人（不是）】

总导演如梦初醒，赶紧对着麦克风宣布流程：“咳！各位老师，直播马上开始！请大家按照名牌入座！”

工作人员迅速引导嘉宾就位。沈清焰的位置在长条沙发的正中央，谢妄极其自然地坐在了他右手边。江浸月脸上勉强重新挂起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她选择了沈清焰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刻意拉开了一点距离。

直播正式开始。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嘉宾和节目规则——《心动轨迹》，一档明星恋爱观察类真人秀。沈清焰作为观察室嘉宾，需要和其他嘉宾一起观看素人恋爱情景，并发表观点。

流程推进。屏幕上播放着素人男女初次约会的片段，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主持人适时提问：“沈老师，作为观察员，您觉得这位女嘉宾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呢？”

镜头聚焦到沈清焰脸上。他单手支着下巴，姿态放松，目光落在屏幕上女嘉宾微微绞紧的手指上，清冷的声线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演播厅，也传到无数观众的耳机里：

“在想……”他尾音拖长了一点，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玩味，“‘这男人点的咖啡为什么这么甜？是想齁死我继承我的蚂蚁花呗吗？’”

“噗——哈哈哈！”

“噗嗤！”

演播厅里瞬间笑倒一片。连绷着脸的江浸月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哈哈哈哈哈哈哈神吐槽！】

【焰宝你是懂读心术的！】

【蚂蚁花呗可还行！太真实了哈哈哈！】

【清冷美人讲冷笑话反差萌拉满！我爱了！】

【这脑回路！清奇！但好有道理！】

谢妄侧过头看着沈清焰，笑得肩膀直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愉悦，甚至还抬手，极其自然地、带着点哥们儿义气般地拍了一下沈清焰的肩：“精辟！沈老师，你这洞察力，绝了！”

沈清焰被他拍得微微晃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里似乎写着“基操勿六”。

弹幕又是一片【嗑到了嗑到了！】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