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伊小学塌了!”
小学不断涌出学生,年仅10岁的孟羽生抱着书包跌跌撞撞跑出来。
狗啃刘海被轻轻吹起,眼神怯怯地张望忙乱的人们,他伸出舌尖舔掉落在嘴角苦涩的泪水。
他蹲坐在地上,颤抖着手去抹眼泪,身后玻璃猛地炸开,孟羽生躯体一抖。
他眼球转了转,望着不远处桥上站着一个人,个子比较矮,那人盯着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阳光融化了他的眉眼,看上去单纯无害。
孟羽生站起来,拿着落在一边的乌龟包一步一步走向那人。
男生依旧带着微笑,手撑在桥杆上,孟羽生停在了距离他两米的地方。
男生像控制不住般流下口水,晶莹的液体滴落在他脖前的项链上。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激动的将项链反转,展示上面刻着的字。
——薛楚昂。
孟羽生低头拉开挂在身上的乌龟小包,抽出一大把纸,细心地叠好递给眼前人:“我这有纸。”
孟羽生僵着手,薛楚昂眨着清澈的眼打量着他:“我…用,这个,干嘛。”
孟羽生看着他的手上下比划,努力理解他的意思:“你是说你不用?”
薛楚昂胳膊一动,将余留在嘴边的口水擦去,随后接过对方给的纸,象征性地抹了下嘴。
孟羽生本想告诉他不要用袖子擦,但话到嘴边,他看着薛楚昂的样子,还是没说出来。
远离喧闹的校园,孟羽生舒展眉眼,心情舒畅,他抬脚自然地坐在薛楚昂旁边。
看来可能有点精神疾病,跟他对话至少安静点。
薛楚昂无视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乌龟包:“我要…乌龟。”
孟羽生疑惑地看着手中的包:“这不是真乌龟……”
薛楚昂执意地𬭯嘴:“变…真的。”
孟羽生软下语气:“这变不了啊……”
对方哦了一声,观察了下孟羽生的脸色,僵硬地伸出手指指向桥边:“我的网掉那里了。”
话题变转的太快,孟羽生朝着他的手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玩具渔网勾在桥边,风轻轻带动,渔网摇摇欲坠。
薛楚昂向桥下看去,桥下有一个小小的矮坡,但很快,河水就吞掉了坡,又缓缓吐出。
“有点危险啊……”孟羽生看了眼薛楚昂,对上了他委屈的眼神。
下一秒,一滴眼泪滑落,薛楚昂的眼睛肉眼可见的变红。
“……”孟羽生弯下腰,趴在桥上,一声不吭的伸着手臂,小手胡乱的想抓住渔网。
薛楚昂的哭声戛然而止,孟羽生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想要转头的时候,背后被一只手抵着,身子立马失去平衡,瞬间失重的感觉让人仿佛要被撕裂成碎片,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天旋地转之时,他看到桥上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人,薛楚昂眼神褪去清澈,只剩凉薄。
幸运的是冬天衣服厚,孟羽生没被磕伤,但草坡上尖锐的石头在他的羽绒服上割出一条裂口。
无暇顾及那么多,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朝上大喊:“薛楚昂!!你在吗?”
没人回应。孟羽生不死心的又喊了一次:“薛楚昂?我知道你在上面。”
还是无人理会,薛楚昂坐在桥上弯着腰,没什么表情的玩弄着树枝,听着底下人无助的哭喊声。
孟羽生直到嗓子喊哑了也不见动静,他气愤的踢着石子:“我不和你交朋友了。”
薛楚昂愣了一下,手中摆弄树枝的动作停下,桥下的人喊累了,嘶哑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起身垂眼看去。
孟羽生蜷缩着,头用棉袄垫着,呼吸平稳。
“自己给哄睡着了……”薛楚昂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他俯身趴在仅有半个自己那么高的栏杆,动作和刚才孟羽生一样。
“哐当——”空气传来栏杆因老化的吱呀声,薛楚昂闷闷的跌落下去。
短小的失重感让薛楚昂懵了好久,半晌后他板着脸盯着旁边熟睡的人。
“怎么这次失策了……”他轻声开口,稚气的声音里参杂着些许淡漠,他低下头自言自语,完全没注意到已经破皮流血的膝盖骨。
估计是爬上了虫子,伤口处传来刺骨的刺痛,仿佛冰冷钢针深刺神经末梢,连呼吸都牵动痛楚。
他皱眉,麻利地撕下薄裤腿面料,一声不吭地包扎膝盖,然后又转头看向依然熟睡的人,他收回视线伸手推了推他。
孟羽生动了动,猛地吸上一口气,像憋了很久,楚昂皱了皱眉,凑近了些说道:“醒醒。”
孟羽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薛楚昂,吓了一跳,往后一缩,一脸哀怨地看着薛楚昂:“你怎么也在下面?”
薛楚昂没说话,看着手心的泥土,抓住孟羽生的衣服抹上去缓缓开口:“我本来。想下来救你的…但,但好像自己也爬…不上去了
孟羽生没心眼的盯着他,回想起自己掉下来时桥上人的眼神:“你怎么一会是傻子一会又变正常的?”
薛楚昂面不改色, 不理他了。
-
暮色如诗,余晖洒满天空,流转出温柔的光晕。
小学废墟前,依然没安静下来,得知自己孩子埋没在废墟的父母是非常脆弱的,有人靠在树前,麻木地望着地面。
废墟无声的哭泣声此时震耳欲聋。
孟母憔悴地站在小学门口前,沉默地呼吸,额头的汗水暴露她此时焦急的心情。
孟羽生的班主任从保安室探出头来,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是孟羽生家长吗?您家孟羽生早就出来了。”
保安抬头皱眉思索好一会才插上话:“是不是那个戴着乌龟包的孩子?他好像往桥那边走……”
-
孟羽生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红着眼睛从桥上往下看。
方可言看到孟羽生平安无事,眼泪夺眶而出,她赶忙将身子往下压拉住孟羽生,旁边的路人也帮忙拉住,拉上来后紧紧搂在怀里,声音颤抖:“你这孩子,可吓死妈妈了。”
孟羽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妈妈,我没事。”
脸上满脸雀斑的路人瞟了眼依然在桥下的薛楚昂,提醒道:“这个娃娃不拉上来吗?看起来好像是和你家一起跌进去的。”方可言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薛楚昂,皱了皱眉。
态度摆在那里,那个路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算了算了你家自己的事我就不管了。”
吃瓜的路人打趣道:“不是这个村的人吧?连这个傻子都不知道。”
其余没说话的村里人立马心领神会,对视的眼神含着讥笑。
方可言意识到自己表情的失态,连忙扯出一个笑对雀斑大哥说:“那就麻烦你了,帮忙把这个……孩子也给捞上来吧。”
薛楚昂玩弄着泥巴,眼神纯粹干净,被人抓住衣服,他露出一口牙:“这是,要干嘛。”
无人回答他,被人拉上来后,他抬头看向孟羽生,他破损的羽绒服已经脱下被方可言夹在手臂处,棉毛衫外搭着一个尺寸不符的女士加绒夹克衫。
“外面冷呢快回家吧。”方可言和路人客套几句,转头将自己的大手包裹着孟羽生细嫩的小手。
“别和傻子呆一块……”
薛楚昂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因人的走动而逐渐拉长,不想听那对母子的寒暄,于是慢慢抬起冰凉的手捂住耳朵。
就那样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久,直到最后一点刺眼的太阳落下。
-
风吹过墓地,树枝摆动发出嘶嘶声,杂草丛生处,孤坟静默无言。
一个较为简陋的小土堆墓前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薛楚昂静静地伫立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墓碑。一块插在土里的碑上刻着“薛氏夫妇之墓”,那是他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
一阵寒风吹过,他裹紧了身上破旧的衣服。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草丛声,薛楚昂警觉地转过头,一只狸花猫翘着尾巴踮着小脚冲着他跑过来。
薛楚昂板着脸揉上它的头,随后拎着它的脖子将方向旋转,眼神示意反方向:“你往那走吧。”
月光笼罩大地,风也不再那么刺骨。薛楚昂手中的余温还在,此时墓地里除他自己以外的活物也被他赶走。
刚刚被猫蹭的地方正好是自己受伤流血的位置,薛楚昂心想估计是狸花猫顺着血腥味过来的。
他低头将缠在伤口的布料揭开, 血痂因感染而出脓,但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受伤了只要不流血就行,伤会自己好。
很显然这不是正确的观点,这次的伤口太深,感染的部分撕裂开。
“自作自受……怎么这次就失败了呢……”他出神地望着血口,“他是第一个让我失败的,谁知道他会把自己哄睡着呢。”
复盘过后,他熟练地将狗窝里的垫子扯出来放在隔壁墓前,虽然村穷,但建基础坟墓的钱还是有的,薛楚昂每晚都会随机在一个墓前睡觉。
虽然不尊重人,但薛楚昂也无所谓。
他本来就是这样,无父无母,装疯卖傻,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一天。这样也比以前轻松。
存了很多稿,慢慢发,无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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