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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岸

书名:晚舟沉溺 作者:猫婵 本章字数:6135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暮色像一块浸透了冷水的脏布,沉重地覆在舟港市的上空。海风裹挟着初冬的湿气,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又咸又涩。港口方向传来远洋轮船沉闷的汽笛,一声长,一声短,听得人心头发沉。这不是归航的喜悦,更像是迷失者在浓雾里发出的,无望的嘶鸣。

江屿拎着一个磨损得很厉害的旧行李箱,孤身站在“海风公寓”破旧的楼洞口。楼体是那种老式的筒子楼样式,外墙上爬满墨绿色的苔藓,夹杂着雨水常年冲刷留下的污痕,像一张饱经沧桑、长满老年斑的脸。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腥咸、鱼市的腐败气,还有建筑本身散发出的、水泥和霉菌混合的、陈年的阴冷。

他抬起眼皮,目光扫过那些狭窄局促、装着铁栏杆的窗户。大部分窗户后面是沉沉的黑暗,或者透出一点昏黄而吝啬的光晕。没有一扇窗的灯光是温暖的。这个城市,或者说他落脚的这个角落,早已熄灭了对温情的期许。很好,这正合他意。他需要的就是这样彻底的阴影,一个能够藏匿他那颗千疮百孔、喧嚣又死寂的心脏的容器。

拖着行李箱,江屿沉默地踏上入口处磨得发亮的水磨石台阶。铁门开着一条缝,门轴发出生涩刺耳的摩擦声。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只有尽头楼梯拐角处一小盏昏黄的灯泡,有气无力地亮着,光线勉强够勾勒出脚下模糊的台阶轮廓。空气里有一股食物餿掉混合着劣质消毒水的味道。墙角堆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加快了点脚步,皮鞋踩在冰冷、略有粘腻感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三楼,307。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房间很小,一目了然。一张铺着薄薄褥子的单人床靠墙放着,床头铁架锈迹斑斑。一张掉漆的、摇摇晃晃的木桌紧挨着唯一的窗户。一把椅子。墙壁是陈旧的米黄色,上面爬着几道蜿蜒的、泛黑的水渍,像干涸了无数年的泪痕。唯一的窗户对着旁边一栋楼的侧面墙壁,距离近得几乎能看清对方墙皮剥落后的红色砖块。光线昏暗,仿佛永远处在黄昏和黎明的夹缝之中。

这里像一个放逐的终点,一个提前预定的墓碑。江屿松开行李箱拉杆,没有急于整理。他只是走到窗边,望着那堵几乎要压到他鼻尖的红砖墙,以及墙面上方,那窄如一条缝隙的天空。灰云翻涌,沉重得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他想起几天前离开的那个“地方”——白墙,消毒水味更浓,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窥探感和试图“矫正”他思想的氛围,比这里的霉味更让他窒息。父亲冰冷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没有关切,只有一种刻骨的失望和厌弃。休学一年?无所谓,他的人生早已偏离了所谓的“正轨”,在更久远的时候。

“滴滴滴——”

口袋深处传来一阵尖锐、单调的电子音,打断了他脑内翻腾的灰色思绪。不是他常用的智能手机。江屿动作迟缓地从背包隔层深处摸出一个老旧的、磨掉了漆的翻盖手机。屏幕很小,光线刺眼。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存储的号码。他盯着那串数字,眼神倏然变得锐利而冰冷,像浸在寒潭里的刀锋。大拇指悬在接听键上几秒,那尖锐的噪音持续不断地钻进他的耳膜,撞击着脆弱的神经末梢。最终,他没有接。铃声在他按下挂断键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但随之而来的死寂却像一层厚实的冰,瞬间冻结了狭小的房间。只有他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沉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肋骨。一下,两下…带着一种缺氧般的钝痛,和血液里早已刻下的、挥之不去的对未知的恐慌。

他猛地拉开抽屉,将那个突兀响起的老旧手机粗暴地塞进去,用一叠无关紧要的纸张盖住,仿佛这样就能掩埋掉那令人心悸的提示音和它背后可能代表的无穷麻烦。然后,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地面瓷砖的冷意透过薄薄的裤子,迅速渗透进来。他把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肩膀无声地绷紧、颤抖。

那个梦魇又开始在意识的边缘窥伺——汹涌冰冷的、墨汁般的海水。女人绝望的、仿佛被扼住喉咙的微弱哭喊,一声声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小屿…救我……”沉重的拍击声,木头碎裂的脆响,然后是彻底的、淹没一切的黑暗和死寂。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玻璃渣,那种灭顶的恐惧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头痛,尖锐的、爆炸式的剧痛在太阳穴处炸开。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即将溢出的呻吟。不行,不能被这痛苦支配。他猛地抬起头,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眼神因为强行压制而显得有些混乱和涣散。挣扎着爬起来,踉跄两步,走到床边。他的动作机械地拉开行李箱拉链,粗暴地将几件颜色单调、款式简单的衣物甩到床上,根本无暇整理。

他需要空气。虽然外面的空气同样浑浊冰冷,但总好过被这房间里无处不在的霉味和那段残酷记忆的碎片活活闷死。

顶楼天台的门没锁,虚掩着。江屿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比楼下更加凛冽的咸腥海风立刻扑面而来,吹得他额前稍长的碎发凌乱飞舞。视野陡然开阔。夜幕已经开始沉降,浓重的青灰色铺满天际,海平面在遥远的地平线与天空融为一体,分不清界限。城市稀疏的灯火在湿冷的空气中晕开,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

天台上很空旷,散落着一些废弃的建筑材料、锈蚀的空油漆桶,还有几根挂着枯萎藤蔓的、冰冷的铁架子。边缘围着半人高的水泥矮墙。风很大,发出呜呜的低吼,掠过空旷的平台,吹打着一切松动的、轻飘飘的物体。这里和他那个狭小的房间一样,荒凉孤寂,却奇妙地带来一丝喘息的空间。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锈迹斑斑的油漆桶似乎被人废物利用,成了临时的凳子。江屿走过去,在离平台边缘稍远的地方坐下,背部依着冰冷粗糙的水泥矮墙。他需要这份硬物顶住脊椎的支撑感。他拉高外套的衣领,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一块不起眼的、冰冷的水泥。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远处的港口。几艘货轮巨大的轮廓在渐浓的夜色中沉默矗立,像蛰伏的巨兽。偶尔有几点航标灯在水面闪烁,如同黑暗中濒死者最后的喘息。海风越发刺骨,冰冷的气流穿过外套单薄的布料,贪婪地攫取着他身上仅存不多的体温。他下意识地蜷缩得更紧,双手插入口袋深处,指尖冰凉麻木。

就在这片被风切割的、令人麻木的寒冷中,楼下传来了隐隐的骚动,与天台上的死寂格格不入。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混合着大声的说笑、跑调的流行歌曲、还有年轻人特有的、充满活力和嘈杂的喧闹。

声音的源头很快出现在视线下方。“海风公寓”入口处狭窄的路边,一辆线条流畅、色彩张扬的越野车停下。几道高挑的身影灵活地从车里跳下来。

“操!这破风,冻死爹了!”

“周哥牛逼!说送就送到门口,这服务到位啊!”

“少贫!赶紧滚上去,晚上副本别迟到!” 一个清晰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压过了同伴的嬉闹,带着惯有的爽朗笑意,尾音微微上扬。

江屿的位置刚好能窥见下方的情形。

被称为“周哥”的男生,似乎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最后一个从驾驶座下来。夜色模糊了他的脸,但身形轮廓清晰利落。他似乎天生就是光源的中心,即使在昏暗路灯下,举手投足也透着说不出的吸引力和放松感。一个同伴正亲热地搂着他的肩膀说话,另一个则大笑着去抢他手里拎着的什么东西。他只是笑着稍微侧身躲过,顺势把手中的塑料袋塞给对方,动作随意却带着掌控感。即使在舟港这寒冷咸湿的风里,他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在和热度,也像不合时宜燃起的篝火,突兀地闯入江屿死水般的视野。

江屿的眼神没有温度,像在观察标本,没有任何羡慕或向往的情绪,反而如同看着另一个与自己截然相反、永无交集的物种。他对这种喧嚣、这种光鲜带着本能的排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他下意识地想把自己更深地嵌入身后的角落阴影里,仿佛那冰冷的水泥能给他提供一层隔绝喧嚣的屏障。

就在这时,下方的谈话忽然飘上来几句零星的碎片,强行钻入江屿的耳中。

“…周哥,那社团招新的事,还得靠你啊!金融院那帮家伙脸黑着呢…”

“…呵,孙副院长家的小公子想进游艇会?行啊,改天约场球,我去跟他爹秘书‘聊聊’…” 那被称为“周哥”的男生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周漾!你的东西!”另一个同伴喊着,把手中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抛过去。

周漾?

江屿垂在身侧、被风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古井的小石子,瞬间激活了他近乎停滞的思绪。一些记忆碎片快速闪过脑海——校宣传栏里学生会的集体照,青年志愿者协会的表彰名单上,甚至是在一份被他随手塞在抽屉深处、泛旧的财经早报的某个边角配图上…都出现过这个男生轮廓分明的、带着标志性阳光笑容的脸。

舟港大学的风云人物之一,周漾。江屿对这种集体或公众层面的“知名”人物,向来采取刻意屏蔽的态度。他们像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浮游生物,而他的世界,只有冰冷的水和沉重的淤泥。他从未想过这种人物会和自己现在这种连苟延残喘都算不上的生存状态产生任何交集。

周漾的同伴很快拎着东西,说说笑笑地涌入楼梯口,那嘈杂的人声如同投入湖面的涟漪,被吞噬在公寓楼巨大的、沉默的影子里,渐行渐远。

楼下的喧闹声很快被公寓楼内部的沉寂所吞没。汽车的引擎声也迅速消失在街道拐角,只留下海浪永无休止的低语和穿透力极强的寒风。天台上的空旷和冷清更加纯粹了。

周漾似乎没有立刻上楼。他站在原地,刚才阳光爽朗的气息瞬间从他身上褪尽。他微微仰头,似乎朝着天台的方向,不,确切地说是朝着远处那片压抑着的、黑沉沉的海面无声地吐了一口长长的白气。然后,他从外套口袋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冷白的光,短暂地照亮了他靠近下颌的线条。

这个角度,江屿看不清周漾的表情。但他能看到对方拿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有些发白。短暂的光亮熄灭,周漾低头快速敲击着屏幕,像是在回复信息。几秒钟后,他的动作停下了。没有放回口袋,手臂僵直地垂落身侧,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从指缝里漏出一点,像风中挣扎的烛火。

四周只剩下风声和海浪声。周漾就那么站着,身体姿态流露出一种突如其来的僵硬和……疲惫。与刚才和同伴在一起时的那种游刃有余、光彩照人,判若两人。一种沉重的东西,如同无形的斗篷,在他独自一人时悄然落下,覆盖住那瞬间的明亮。

江屿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不是好奇,更像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呵,原来那种耀眼的光环之下,也是空的么?或者,装着不为人知的更冰冷的东西?这种认识并不能让他产生同情,反而加固了他对人际关系的冰冷认知——人人都有伪装,谁都不例外。他像一个躲在幕后的窥探者,用疏离和洞察将所有的热情都解读为假象。

就在江屿准备收回目光,重新缩回自己的阴冷世界时,周漾动了。他烦躁地抓了把被风吹乱的短发,动作带着点狠劲。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那口吸气声似乎被风声送上来一点点碎片。紧接着,江屿清晰地看到,周漾的脸上似乎做了一个几秒的调整——下颌线绷紧又放松,嘴角被强行提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刚刚那片刻流露出的沉重与僵硬,如同变魔术般被他熟练地抹平。那个阳光开朗、意气风发的周漾,重新戴好了面具。

他随手划拉了一下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大步流星地走向楼梯口,很快消失在那片被昏暗灯光切割的阴影里。

天台上的风,似乎比刚才更冷了。

江屿蜷缩在锈桶上,海风将他身上的最后一点热量也无情地带走。楼下的短暂喧嚣和周漾面具切换的插曲,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很快平息。重新笼罩天台的死寂和寒冷,反而给了他一种扭曲的安全感。他闭上眼睛,将脸颊更深地埋在竖起的衣领里,试图用棉布的粗糙隔绝外界的一切。远处的汽笛又呜咽了一声,悠长而悲凉,像是来自大海深处某个灵魂的叹息。

他需要记录。混乱的思绪,模糊的梦境碎片,以及一种不知来由、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不休的警惕感——所有这些像淤积的污物,堵在他的胸口。他摸索着从外套内侧口袋掏出一个硬皮笔记本和一个笔帽都磨白了的黑色碳素笔。本子的边角被磨得卷曲,内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凌乱的字迹、潦草的符号、被反复划掉又重写的只言片语,还有一些奇怪的、像建筑物草图或某个人物行动轨迹分析的勾画。

翻到一页崭新的空白,他的手因为僵硬和寒冷有些发抖,落下的字迹有些潦草变形:

12月8日,舟港,晴(?),冷(极)

新地点。海风公寓。旧。霉味重。隔音?待验证。视线压迫感强,安全系数中等偏下。

“老朋友”又来电。未接。麻烦仍在。需要……继续?停止?

P.H. 最近似乎频繁去港务局?与“事件”有关联?待查。

夜航。报纸碎片……(他笔尖顿住,似乎想写什么,最终放弃了,只在“夜航”两个字上重重画了两个圈,墨迹有些渗开)

…头痛……晚点找药。

字迹到这里几乎已经变成无意识的划线。

风突然卷起一小股更猛烈的气流,吹得他手一哆嗦,笔在本子上划拉出一道丑陋的、长长的斜线,贯穿了大半页。他停下笔,烦躁地闭上眼睛,捏着鼻梁骨用力按压。那冰冷的、灭顶的海浪和女人绝望的最后呼喊又在耳边响起:“小屿……救我……”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回声,刺得他太阳穴再次突突狂跳。胃里翻涌起一阵熟悉的恶心感。他猛地睁开眼,眼神因为剧烈的生理不适而显得空洞涣散。

就在这时,通往天台的沉重铁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江屿像一只被入侵领地而骤然惊醒的冷血动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蜷缩的姿态瞬间切换为警觉的防御。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束淬了冰的利箭,带着尚未完全褪尽的混乱和尖锐的警惕,射向门的方向。

铁门被彻底推开,光线从楼道的灯光漏进来一些,勾勒出一个高挑熟悉的身影。

是周漾。

他似乎刚洗过脸,额前的碎发还带着点湿气,有几绺不听话地粘在光洁的额角。他身上那股刻意收敛的疲惫感似乎消失了,再次套上了那副属于天之骄子的、阳光而放松的神态。他手里晃着一罐刚刚打开的啤酒,罐身上凝结的水珠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微光。看到缩在角落阴影里的江屿,周漾似乎也微微愣了一下。那短暂的惊讶迅速转化为一种没有距离感的熟稔式好奇。

“哟?” 他扬了扬眉,视线饶有兴味地扫过江屿脚下卷边的旧行李箱、他手里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写满乱七八糟字迹的笔记本,以及他那张在幽暗中显得过分苍白、眼神锐利如刀且充满排斥的脸。周漾像是完全没接收到那冰冷的警告信号,反而往前走了两步,海风吹动他身上清新的、淡淡的皂角香,与他带来的公寓楼里的陈旧气味格格不入。他脸上挂着江屿在楼下见过的那种标志性的、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神情。

“新邻居?”

声音轻快,尾音微微上扬,像落在冰面上的雨滴,试图敲开一层冻结的厚壳。

江屿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动作粗暴得几乎要撕掉纸张边缘。他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关节。他没有回答周漾的问题,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吝于在那张过于灿烂的脸上停留。他只是用一种看障碍物的、毫无温度的眼神瞥了周漾和他手中的啤酒罐一眼——像看一件路边的垃圾,一个闯入者。

然后,在周漾那还没来得及展开的“友好”笑容里,江屿没有任何犹豫地、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迈开长腿,以一种近乎沉默的逃离姿态,擦过周漾身边,带起一阵冰冷的空气旋涡。

铁门在他身后发出更加刺耳的“咣当”一声巨响,重重地关上,彻底隔绝了天台的风和周漾愕然的表情,也将那片尚未消散的刺骨寒风和浓稠如墨的孤独,彻底封存。

楼道里声控灯随着巨响再次亮起,昏黄的光线下,江屿脚步没有半分停顿,径直走向307那扇紧闭的、如同墓穴入口的铁门。

天台之上,周漾独自一人握着那罐啤酒,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蔓延。被粗暴无视的笑意僵在嘴角,慢慢隐去。他望着江屿消失的方向,深邃的眸子里,一丝真实的、带着探究和轻微不适的复杂情绪悄然晕开,取代了那层惯常的、阳光的伪装。

舟港的夜,彻底沉沦了。海水在黑暗中涌动,如同蛰伏的巨兽,等待着吞噬下一个迷途的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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