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气陆常安不知道他哥还消没消,也许……帮他把裤子脱了可能也就不生气了吧?
花姐缝得很细节,如果不是在一块破布上缝的,那朵花或许会更好看些,陆常安摩挲着,愣在原地,失神地望向陆远长。
门被推开,陆远长和陆常安的视线相对,实际上却是一进门陆常安就一直看着他了,门内花姐正休闲地按摩着小腿,注意到了响声也没朝着那边看,这给他一种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感觉。
“花姐。”陆远长叫了声,没打算理陆常安,正把斜挎包从身上脱下来。
“来了啊,你那块布我给你绣了朵花,你一会儿瞧瞧咋样儿,相中了我给你缝上去,”然后花姐终于停下了动作,朝陆常安那边看了看,又道:“刚才常安打了个结,我还没看呢,你拿过来让我也瞧瞧行不行。”
陆远长终于看向了旁边,走到了陆常安面前,伸了伸手,“拿来吧,我给花姐瞧瞧。”
听见哥的声音,陆常安回过神,将手里的东西不好意思地递向陆远长,没把反面漏出来。
那块布从自己手中转向陆远长手里,陆远长拿在手上颠了两下,也没仔细看就给了花姐。
陆常安看着他哥的动作,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只是打的结不太好,但是小小的他可谓是以为自己闯了大祸了,狡辩倒不如站在原地接受错误。
“相中不?中的话就给你缝上了。”花姐接过,询问他道。
“挺好的,”陆远长把包放到桌子上,将里面的书本拿出来,“我自己缝也行。”
他左手拿着那几本书,看起来不多,单手拿起还是需要些力量的,像陆远长这么大的孩子,大多数都不一定能单手拿得动,而他面上没有表情,只是手腕内侧的几根手筋凸起。
“那咋行,写你的作业去吧,再给你手扎破。”花姐瞟了眼陆远长,拿起来包要将它们缝合在一起。
那几本书从手中转移到了书桌上,陆远长走到门口换上棉拖鞋,对花姐说道:“他这么小拿针就行了。”说罢,没等花姐回答,就回了房间。
陆常安听见挠了挠头,虽然还未上学,人情世故可谓是让他给搞懂了,他一下就听明白哥哥说的话是啥意思,内心不禁有些小窃喜,虽然陆远长没说其他的话,但他还是觉得高兴。
花姐的动作顿了顿,不知道是跟陆远长说还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话,反正陆常安离这么近都没听清。
房间里亮起了昏黄灯光,陆远长应该是在写作业了,陆常安不想去打扰他,在厨房转悠着,帮花姐打下手。谁知陆远长竟主动叫他了,陆常安愣了一秒钟,咋想也没想到哥哥会在写作业的时候叫自己啊,之前一次还因为陆远长写作业时在床上打滚,摔到地上哭了惹得陆远长生气,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哥哥为什么叫他的。
“陆常安。”陆远长又叫了一遍,声调冷淡,让人感受不到他的情绪怎样。
房间门口,左边就是书桌,陆远长的脸被灯照着,显出好看的侧脸轮廓,他坐在凳子上,背不像往日那样挺直,而是有些驼,倒显出来一股疲惫感。
陆常安跑到门口,叫了声“哥。”,咽了口唾沫,想了想梁夏临走前交代他的,刚想说,就被陆远长堵了口。
“……梁夏…走了?”
这句话倒是让他有些意外,毕竟在他看来,梁夏和哥哥两个人咋看也不像感情多好的样子,咋都这么莫名其妙的提起对方呢?
不过他没再思考太多,还是点了点头,把梁夏走之前对他说的话转达给了陆远长。
虽然灯泡不好,照出来的光很昏暗,不过陆常安还是在陆远长脸上看出了一丝微妙,陆常安看着他的口型,猜想陆远长大概是也在思考,自言自语地说“阿穗……”
“哥?”陆常安踮起脚尖,总算是能趴在书桌上,“阿穗是谁啊?”
直到陆常安把话说完几秒之后,陆远长才反应过来,随口道:“以前的朋友而已。”
陆常安点了点头,没再说其他的,思来想去还是搞不明白那个“阿穗”,出口想要问个明白,陆远长却直接断了“阿穗”这个话题,陆远长问:“……手绳,是不是他给的?”
话一出口,陆常安才想起来,之前花姐买的一对手绳,他原本是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跟陆远长说的,不过这几个月以来,虽然陆远长不讨厌他了吧,两个人之间却还是和正常的兄弟感情有些不一样的,如此,他就一直拖着,陆远长今天一说,那也没什么再拖的了。
陆常安跑去柜子那边,在一个角落里翻出一个小盒子,陆远长知道,那盒子他宝贝的很,里面装的是陆常安最喜欢的东西,时不时就打开看几眼,只是陆远长没想到陆常安要拿出来个什么东西。
只见陆常安蹲在角落里,翻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一个透明袋子,不大,装手链什么的正好,等陆常安走近了,陆远长才看清楚那袋子里装的什么。
那是一个手绳,陆远长忽的想起来梁夏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扒开陆常安袖子看见的那手绳,手绳除了颜色一模一样,中间都有两个白玉似的圆环紧扣在一起,其他的装饰一律没有。
陆常安手里的那只手绳是红色的,袋子里的却是黑色,他跑过去,细心的将袋子拆开,“哥,这是奶奶给咱俩买的。”然后又想起陆远长刚才的问题,接了句,“不是梁夏给的,我给你戴上吧?”
陆远长没应声,却伸开手臂把袖子扒拉上去。
手绳穿过了陆远长的手腕,小圆环没有温度,在他手腕上留下一片冰凉,陆常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将他的手附上去,暖着那手绳,他笑笑,“不凉了。”
陆远长看着,勾唇浅笑,轻生回了句“嗯”。
其实陆远长并不喜欢戴手链什么的,只是陆常安说要给他戴上,他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拒绝,于是那条手绳就鬼使神差的系在了他的手上。
两个小圆环就被陆远长的手腕和陆常安的手心给暖热了,从此刻开始,他再也没被摘下来过,不论多久,始终残存那片柔情,永被赤诚相待。
陆远长后来又独自抚摸那只手绳许多遍,即使有时间的阻碍,他也依旧记得弟弟的爱。
自从梁夏离开,陆常安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每天盼望哥哥放学回家,只是平淡的日子里多了一份思念和花姐的争吵。
要说这思念,他倒也没有多么强烈,只是冬至将近,见过陆远长许多次晚上翻日历,不用想就是期待爸妈回来了,所以陆常安也希望他哥哥的期待不被辜负。
花姐不是花钱大大咧咧的人,家里的座机电话,有时候一个月也打不了两回,落竺和陆德范不常打电话,所以偶尔一次电话有可能就是骚扰电话了。
不过这月却和往日不同,花姐时不时就坐小板凳上打电话,刚开始还是一些嘘寒问暖,可打了还不到十分钟,就开始有争吵声了,陆常安有在哥哥不在家时偷偷听几句,不过虽然是争吵,倒不如是花姐单方面的指责。
“又不回来?常安我也看得出来,跟你们不亲,可你们总要想想远长啊,这小子每天晚上开灯,偷偷瞧着日历,你们一句不回来,这不是伤孩子的心嘛!
“孩子当初是你们要生,生出来光顾着赚钱,一年到头家不回几次,还要在外边买房?!到底哪儿是你家?
“你们有想过孩子吗!你们跟我说实话,在外面一声不吭买什么房子?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是要干嘛?
“回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我都无所谓了,看着远长,我心疼啊……”
后来就听不清什么了,只是屋子里传来些哽咽的声音,那是陆常安第一次见花姐哭,她这一辈子很苦,从未对谁低过头,丈夫死了儿子在外,她一人也能带着两个孩子撑起一个家,花姐褪去了年少时的坚韧,为了要陆远长感受到一个真正的家。
花姐的情绪似是能带动阴雨,北方的冬天干燥少雨,四点的时候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罕见的毛毛雨,陆常安记着花姐打电话给落竺和陆德范按的数字,他笨拙地拨通起电话,“嘟嘟”两声,那头就有了声音。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配合着窗外蚕丝一般的雨,清幽典雅:“喂,妈,我们不是……”
还未等她说完,陆常安淡淡叫了声“妈妈”。
那头顿了顿,很快示意道打电话的并不是花姐,停顿了两秒,迟疑道:“……小安?”
另一边的男人听见了,好像也走近了女人旁边,问:“是小安吗?”
虽然隔着电话,而男人又刻意压着声音,却不难听出他的激动,陆常安回答道:“嗯,爸爸妈妈,是我。”
问题得到了肯定,陆德范不知道跟落竺说了句什么,拿过电话就开始说:“哎,小安,怎么突然想起来打电话了?”
“你这不是白问吗?儿子给爹妈打电话有什么稀奇?”
陆常安听着落竺的声音,抿了抿嘴唇,心里想原来爸妈是这样相处的,倒是没比以前他和他哥的感情好多少,却还是回答了陆德范的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哥哥他……和我很想你们。”
其实陆常安没有想他们,毕竟出生不过一年就被丢在奶奶家,还是个小婴儿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亲情,可他还是顿了一下,加上了“和我”两个字,这样听着,总不会让他们俩寒心了吧。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似乎有人故意捂着嘴巴不发出声音,可陆常安还是听到了来自落竺的哭泣,不久,电话又回到陆德范手里,却没有给一个明确的回答,“乖小子,这段时间忙完了就回家……”
还未说完,落竺又抢了过去,用刚哭过的声线说:“小安,别听你爸的,我们年后会回去的,这里工作实在太忙,我们俩都走不开,爸爸妈妈有时间了,立刻就回家陪你。”
或许是刚哭过的原因,落竺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太一样,陆常安听完,不像刚才那样温柔,即使有雨相衬却也有了几分刺耳。
陆常安没有接着话题,静静听着落竺说,“奶奶的腿好些了吗?不舒服了跟她说别抠搜那些钱,好好治治,你爸和我不孝顺,这几年光顾着赚钱了,再等几年,我和你爸带着你们去旅行,好不好?”
他没回答好还是不好,最后交代了句,“我哥也很好,他希望你们早点回来。”说完就把电话放回了座机上,深呼一口气,其实陆常安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介于儿子的身份,配合着寒暄几句而已。可能落竺和陆德范的确很愧疚,可在他还是想要哥哥更开心一点。
陆远长对于陆常安来说,他不需要做什么,即使不说一句话,像个机器一样一直写作业,即使生陆常安的气,陆常安还是心甘情愿叫他一句“哥”。
有的人生来,就是充满了爱与希望,可陆远长没有,他只有弟弟,弟弟弥补了那份缺失的爱,让他对生活也有了希望。
就像阴沉郁闷的雨天,总有烂漫晴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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