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马伦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走了最后一丝困意。

晨光中亚博城的空气中飘荡着新鲜出炉的面包香气，街边的早餐摊位支起彩色的遮阳棚，摊主们热情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他们在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叔摊位前停下，要了两份夹着煎蛋和火腿的松软面包。

"我儿子在骑士团立了功，今天就要回来了。"大叔边翻动煎锅边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里盛满骄傲。

卡特·马伦注意到大叔切火腿的动作异常精准，每一片都分毫不差地保持着三毫米的厚度。

林恩·特纳咬了口面包，里面的煎蛋呈现出完美的圆形，蛋黄恰好位于正中央。

他与卡特·马伦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想起了那些整齐的微笑。

"等会我们去广场调查一下。"卡特·马伦轻声对林恩·特纳说，假装在称赞大叔的手艺。

广场上的喷泉正在演奏晨曲，水柱随着无形的乐谱起伏，广场尽头，一座哥特式教堂突兀地矗立在晨光中，尖顶刺破薄雾，投下细长的阴影。

卡特·马伦皱了皱眉，又是教堂？他随手拦住一个匆匆走过的路人。

“请问，这座教堂平时开放吗？”

　　路人停下脚步，微笑着回答。

“当然，每周日都有礼拜。”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这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教堂。

待路人走远，林恩·特纳忽然拽住卡特·马伦的袖子，压低声音。

“看他的脖子。”

　　卡特·马伦眯起眼，在对方后颈处，一道扭曲的黑羊图案若隐若现，像是烙印在皮肤下的阴影。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向教堂。

然而，厚重的大门紧锁，铁链缠绕门环，仿佛拒绝任何访客，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折返。

回程路上，他们刻意放慢脚步，目光扫过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

有人脖颈光洁，毫无异样；有人却在衣领遮掩下，隐约露出同样的黑羊印记。

"你见过这个黑羊图案吗？"卡特·马伦忽然凑近低声问，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林恩·特纳的耳畔。

林恩·特纳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转头去看卡特·马伦，却发现卡特·马伦正非常戒备的看向周围环境。

"……没有。"他定了定神，轻声回答。

卡特·马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水晶，那是他们在暗阁里发现的唯一线索。

他们走访了城中每一家水晶店铺，从富丽堂皇的珠宝商店到阴暗小巷里的神秘学摊贩，那些商人的微笑像是同一张面具，礼貌而疏离。

对水晶源头的询问以摇头告终，直到正午的阳光灼得人发晕，他们仍一无所获。

“昨晚……我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乞丐。”林恩·特纳的目光扫过四周，确保无人注意。

“他的脖子上，有黑羊印记。”

　　卡特·马伦的眼神骤然一凝，乞丐、教堂、黑羊……这些碎片般的线索在他脑海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转向广场尽头的教堂，那座哥特式的尖顶建筑在阳光下投下锐利的阴影，卡特·马伦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所以说带着黑羊印记的人，会都会在某个时刻聚集到那里。”

　　得出结论的卡特·马伦的呼吸微微一滞，这听起来不像巧合，而更像某种仪式的开端。

林恩·特纳的目光落在卡特·马伦眼下那片浓重的乌青上，眉头微蹙。

"下午我们轮流休息，晚上行动。"他放轻了声音。

卡特·马伦没有反驳，他确实疲惫到了极限。

回到旅馆房间后，他陷进那把旧扶手椅里，手肘支着膝盖，掌心托着沉甸甸的额头。

他的目光追随着林恩·特纳的身影，边将自己对夜间仪式的推测低声说给林恩·特纳听。

林恩一边关门，一边回应，转身时突然抬手按住自己的锁骨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怎么了？"卡特·马伦直起身子，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色骤然变得难看，那是他用圣血伤到林恩·特纳的地方。

"骑士大人这血的威力还真是不容小觑啊。"林恩·特纳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却在看到卡特·马伦阴沉的表情后讪讪地松开手。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偶尔会疼一下，过几天就能痊愈了。"他的尾音轻飘飘地消散在潮湿的空气中。

卡特·马伦的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冰冷的石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干涩的提议。

"我去休息了，你先守着。"

　　他刻意避开林恩·特纳那片被圣血灼伤的痕迹，仿佛只要不看，那份异样的感觉就能减轻半分。

"随你安排。"林恩·特纳耸了耸肩。

卡特·马伦和衣倒在床上，皮革护甲与木床板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污渍，直到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当卡特·马伦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平稳，林恩·特纳在手心聚起漩涡状的幽蓝色魔力开始治疗伤口。

其实他并没有撒谎，林恩·特纳锁骨上的伤口已经只剩一小块伤疤，只是偶尔会突然发烫疼一下而已。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卡特·马伦的脸上，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卡特·马伦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发现林恩·特纳正在翻阅那本《骑士传说》，不知为何，他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林恩·特纳敏锐地察觉到了卡特·马伦的动静，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微妙气氛。

"你去休息吧，换我来守"。卡特·马伦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林恩·特纳点点头，合上书页站起身来。当他走近时，卡特·马伦注意到他眼下的青影。

"接着看吧。"林恩·特纳将书递给他。

卡特·马伦接过尚带余温的书本，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手掌，他低头翻找着之前的页码。

时间在书页翻动间悄然流逝，当卡特·马伦再次抬头时，房间里只剩下林恩·特纳均匀的呼吸声。

看着那人沉静的睡颜，卡特·马伦放下书本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旁。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沉沉地浸染着亚博城空旷的广场，仿佛连月光都被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