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林恩·特纳的身影如幽灵般掠过亚博城的暗巷，绕开有灯火的街道，最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城墙的阴影之外。

房门再次被推开时，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烛光摇曳中，卡特·马伦正坐在窗边。

他手中长剑映着冷光，布帛擦拭剑身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你该休息了。”林恩·特纳反手合上门，声音低沉。

“这两天观察下来，这地方还算安全。”

　　卡特·马伦的动作顿了顿，剑刃映出他冷峻的眉眼，他没有抬头，只是忽然开口。

“为什么选我合作？”

　　林恩·特纳挑眉。

“你的实力远在我之上。”卡特·马伦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刃。

“没有我，你一样能揪出叛徒。”

　　房间里只剩下烛芯燃烧的细微声响，林恩·特纳沉默良久，最终缓缓说道。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林恩·特纳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沉入寂静的湖面。

卡特·马伦的眉头微微皱起，剑尖抵在地板上，反射的寒光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睡吧，卡特·马伦，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林恩·特纳从他面前走过。

卡特·马伦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他低头看着剑身上自己的倒影，突然不确定那里面的人，是否还是原来的自己。

第二日清晨，薄雾笼罩着亚博城的街道。

两人再次来到昨日的早餐摊位前，铁板上的油脂滋滋作响，蒸腾的热气后，是那诡异的微笑。

"我儿子在骑士团立了功，今天就要回来了。"

　　大叔翻动着煎锅，声音欢快，语调轻扬，和昨天一字不差，卡特·马伦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他艰难地开口。

"您的儿子……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不是昨天就回来了吗？"

　　大叔没有回答，依然微笑着，嘴唇机械地开合："我儿子在骑士团立了功，今天就要回来了。"

　　那笑容凝固在脸上，像一张精心描画的面具，卡特·马伦突然指向大叔身后。

"您的东西倒了！"

　　老板缓慢地转身——他的后颈光洁如常，没有黑羊图案。

卡特·马伦的脸色瞬间惨白。

"没有啊。"老板疑惑地歪了歪头，声音平板。

"……看错了。"卡特·马伦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老板重新拿起厨具，动作却突然顿住，他的手臂悬在半空，眼珠一动不动，仿佛被无形的丝线吊住的木偶。

然后，他迈开腿，朝广场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关节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机关。

不止是他。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停下动作，头颅以相同的角度转向同一方向。

卖花的少女、扛货的工人、嬉戏的孩童……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诡异的平静中，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戏剧。

他们开始移动，步伐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卡特·马伦被裹挟在人群中，尽管他拼命躲闪，仍不断被撞到肩膀和手臂，那些躯体冰冷而僵硬，碰触的瞬间让他想起尸体。

突然，一只手从旁伸出，牢牢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出人群。

林恩·特纳将他拉到一家店铺的台阶上，紫色的眼睛紧盯着如潮水般涌动的人流。

"他们在往教堂去。"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

“今天……是周日。”卡特·马伦嗓音有些干涩。

卡特·马伦猛地转头，视线扫过街道，几个行人仍站在原地，对潮水般涌向教堂的诡异人群视若无睹，他们或低头整理货物，或倚着墙闲谈，神情麻木如常，脸上都带着一样的微笑。

那些人的脖颈上，赫然烙着扭曲的黑羊印记，在晨光中泛着幽红的油光。

"我刚才用魔力探查过那位大叔。"林恩·特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得像冰。

"没有心跳。"

　　卡特·马伦的指节攥得发白，远处，傀儡们正机械地迈着步子，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而破碎，像被扯断的提线。

"所以…他们早就死了。"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阳光刺眼，他却只觉得寒意彻骨，那些行走的躯壳里，或许还残留着昨日的记忆，记挂着未归的儿子，期待着平凡的未来。

而现在，他们只是提线木偶，正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终幕。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连自己已经死去都不知道。"林恩·特纳的黑发在风中扬起，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彩绘玻璃折射的斑斓光影洒落在教堂的大理石地面上，林恩·特纳和卡特·马伦随着沉默的人群踏入这神圣而压抑的空间。

高耸的穹顶下，镀金的圣像俯视着众生，烛火在银制烛台上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长椅上。

突然，管风琴的乐声戛然而止。

伯顿·伏恩教士从阴影中缓步走向祷告台，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停留在两位不速之客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啊，今天来了两位新朋友。"他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却像毒蛇般令人脊背发凉。

卡特·马伦的手悄然按上剑柄，金属与皮革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直视的那双眼睛，目光如刀。

"我们可不是来祷告的，伏恩教士。"

　　"亚博城百余条人命。"卡特·马伦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箭。

"你把他们变成了行尸走肉。"

　　"亲爱的骑士，你搞错了一件事。"伯顿·伏恩笑了起来，他优雅地抬起右手，指间缠绕着几缕银丝般的魔力。

"是他们自愿献祭的。"

　　"住口！"卡特·马伦几乎暴怒。

"骑士团，列阵！"卡特·马伦的暴喝在教堂穹顶炸响，五十多名重甲骑士如熔岩洪流般撞开教堂门。

伯顿·伏恩的魔咒却比剑锋更快，长袍翻涌间，端坐在长椅上的"信徒"们突然齐刷刷转头，脖颈发出朽木断裂的脆响。

"锵——"格拉默出鞘的刹那，卡特·马伦的刀光已斩落首个“傀儡”头颅，他旋身暴喝。

"进攻！"

　　重甲与腐躯的碰撞声顿时震落穹顶金粉，管风琴的轰鸣中，圣水盆里泛起血浪。

卡特·马伦的刀锋划过第三具“傀儡”的咽喉时，瞳孔骤然收缩，这些怪物的动作比温湖镇的“傀儡”快了近两倍。

血喷溅在帷幔上，他旋身劈开扑来的第四具“傀儡”，发现被斩断的手臂仍在空中抓挠。

"该死！"卡特·马伦持着格拉默划出十字斩击砍碎前面的“傀儡”，卡特·马伦趁机冲向祷告台。

可当他冲上祷告台时，只看到伯顿·伏恩留下的黑色长袍，脑后突然袭来风压，他侧身闪避。

五具瞳孔泛着绿光的“傀儡”冲了过来，碎裂的圣徒画像在他们脚下化作齑粉。

卡特·马伦的刀锋在血雾中划出冷冽的弧光，可骑士团的阵线早已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