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公告栏前，几个卫兵正用长矛戳着他的画像，嬉笑着讨论。“听说这家伙投靠魔族后，连剑都染黑了？”“可不是嘛，烈焰骑士的荣耀喂了狗！”一个酒馆伙计啐了一口，顺手把脏水泼向墙上的通缉令，水珠顺着画像滑落，像是画中的他在流泪。卡特·马伦快步穿过人群，可耳边仍不断传来窃窃私语。“他以前不是保护过这座城市吗？怎么现在……”“呸！装模作样罢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和魔族勾结？”“我听说他在亚博城亲手杀了自己的战友……”卡特·马伦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传言半真半假，可比谣言更令人绝望是真相。卡特·马伦踏入马卢街时，黄昏的余晖将石板路染成暗金色，这条街冷清得近乎荒凉，与巴圣安城其他地方的喧嚣截然不同。街边的店铺大多紧闭，唯独尽头那间没有招牌的小店，窗内透出温暖的橘色灯光。他推门而入，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陈设虽有些陈旧，却一尘不染。各式精致的摆件陈列在木架上，木雕的飞鸟、玻璃制的星辰、水晶雕刻的玫瑰，每一件都仿佛被精心呵护着。柜台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低头修理着什么东西，纤细的手指熟练地拨弄着齿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想买什么随便看。”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倦意。卡特·马伦没有去看那些摆件，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从怀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币，轻轻放在桌上。“老板，我要一块面包。”他低声说道。老板的手指骤然一顿，齿轮的转动声戛然而止，她缓缓抬头。面前的人发丝如深海凝冰，冷冽的蓝在光下泛起幽邃的波纹，那双金瞳炽烈而沉静，一袭棕色立领长衣紧裹身躯。老板解开钱袋的系绳，垂眸扫了一眼，随即合上袋口，淡淡道。“你等一下。”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只是在应付一个寻常顾客。卡特·马伦点头，目送她转身推开身后的木门，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里屋，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许久未上油的齿轮。他收回目光，转而打量起店内的陈设，木架上摆满了精巧的工艺品。木雕的飞鸟振翅欲飞，玻璃制的星辰在烛光下闪烁，紫色水晶的玫瑰花瓣薄如蝉翼，这些物件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匠人的用心。若是从前，身为骑士团团长，卡特·马伦绝不会允许自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看，那时的他必须时刻绷紧神经，维持威严与警惕。而现在，卸下身份的重担，他竟感到一丝久违的松弛，尽管这松弛背后，是更为沉重的代价。“东西在这儿。”随着木门“吱呀”一声轻响，老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卡特·马伦转身，看到对方手中捏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他伸手接过，指尖触到纸张粗糙的纹理，低头扫视。埃尔罗·凯利。一个陌生的名字，却将成为他新的身份。“多谢。”卡特·马伦将泛黄的羊皮纸折成方块收进衣襟，“麻烦把这个水晶玫瑰帮我包起来。”他的指尖拂过水晶玫瑰棱角分明的花瓣，冰凉的棱面折射出细碎金芒。老板从檀木展架上取下雕花木盒，暗红漆面流淌着陈旧的蜜色光泽。“5个银币。”老板将玫瑰放入盒中，锁扣扣合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是给某场交易打上句点。在银币坠入皮袋的脆响中，卡特·马伦抱紧木盒转身离开店里。卡特·马伦站在街头，望着远处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那里如今肯定已经贴满了通缉告示，这块领土上再无他的容身之处，卡特·马伦攥紧新身份文书，转身走向拥挤的市集区。"又一家满了…"卡特·马伦低声自语，推开又一间旅店的橡木门。门内蒸汽混杂着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老板正忙着招呼络绎不绝的客人，卡特·马伦默默退了出来，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三次。夜色渐浓时，他终于在城东找到一间尚有余房的小旅店，木质招牌在风中飘荡。"南蒙旅店"几个字已经褪色，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蜂蜜酒与皮革混合的气味。老板是个红脸的中年男人，正用布巾擦着锡制酒杯，他看了眼卡特·马伦一身风尘，爽快地指了指二楼。"最后一间靠窗的，二十六个铜币。"卡特·马伦无声地颔首，将钱递给店主后转身拾级而上，木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行至转角处时，他忽然驻足，透过一扇半掩的窗，他看到广场上鼎沸的人群。选拔骑士的告示前人头攒动，彩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告示下方的人群如同涨潮时的海浪，不断有人加入这场盛会，又不断有人失望地离去。卡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空荡荡的剑鞘在皮革腰带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嘲笑，他望着远处喧嚣的人群，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卡特·马伦刚伸手推开门，斜对面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姑娘探出头来。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她绽开一个清浅的笑容，卡特·马伦微微颔首算是致意。随即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发现这间房间不算宽敞，但胜在布局合理，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卡特·马伦擦干脸颊的水珠，慢条斯理地叠好浴巾。他惬意地陷进床铺，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床沿，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五天后的骑士选拔。自从接任团长之位，他每年都以主考官的身份监督选拔，此刻突然要以考生身份重返考场，胸腔里竟涌起一丝久违的期待与兴奋。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看见从前的自己穿着训练服站在校场上的身影。那时的选拔比现在更残酷，也更热血，摔得满身是伤，却依然咬着牙爬起来，只为证明自己配得上那枚象征荣耀的银质徽章。作为团长，他见过太多考生在选拔中崩溃、放弃，也亲手淘汰过不少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选拔从不是温情脉脉的事，可当他自己再次站在考生位置时，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窗外，月光静静流淌，远处骑士训练场的旗帜在夜风中微微扬起，像是无声的召唤，五天后的选拔，他必须成功。卡特·马伦阖上眼，呼吸渐渐平稳，但指尖的轻叩却始终没有停下，那是他在心里默默演练剑技的节奏。他盯着天花板，意识渐渐模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最终抵不过席卷而来的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晨光微熹时，卡特·马伦推开房门，斜对面的木门恰好也在此时被推开，又是那个姑娘，一身红衣，利落的短发在朝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