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袋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在说:快去救人啊,那是你的爱人,快去救,快去抱他,快去快去!
另一个在说:去个屁别管,这是他的报应,谁叫他强行结婚不离婚的,死了还好呢,死了就自由了,别管别救,嘲笑他,让他自生自灭!
宋亚轩闭紧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转身。
第二种声音说的对,他就应该让刘耀文自生自灭,都是他自找的!况且他又不是没救过他,就在不久前,他还强迫他回到床上输液,可是他说他没事,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怪不了他!
他绝对不要做出力不讨好的傻子!
他大步往出走,准备回他的房间,眼不见为净。
可是……
他的脚下仿若灌了铅似的,迈不动。
他心里已经很着急了:走啊宋亚轩,不要被同情心蒙蔽了双眼,这是他的报应,是他活该的,你不要管他!既然说了讨厌他就要进行到底啊!不要同情心泛滥了啊喂!
“呕——”
就在宋亚轩努力说服自己之时,一声声无法控制的干呕不合时宜的传入了他的耳朵。
这干呕声像是极力的隐忍后却忍不住,伴随着身体一下下撞在地板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像吞了淬了毒的包子般,堵得他说服自己的声音戛然而止,卡在喉咙里难受不已。
这干呕声更像是淬了毒的钩子,钩穿了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让他没办法再对刘耀文视而不见。
他迫不及待的重新转过身体,重新看向刘耀文。
原本蜷缩着身体侧躺在地板上的刘耀文,此时换成了趴着的姿势,弓起了一个既难看又难受的弧度,不停的干呕,吐着脏东西。
身上本就褶皱的衣衫更是沾染了污秽物,变得脏乱不堪,昂贵的精致月牙图案的拖鞋被踢飞在墙边。
此时的刘耀文,任凭谁也无法跟不管是商场上雷厉风行还是生活中高贵典雅的模样联系在一起,此刻好像一具失去所有光鲜亮丽外壳痛苦绝望的行尸走肉。
空气中除了本就难闻的汗臭味,又夹杂了呕吐物的酸腐气息,令人作呕。
宋亚轩吸了吸鼻子,他必须要把刘耀文带出浴室。
可看着刘耀文嘴角、胸前沾染的污秽物,他嫌弃的撇了撇嘴,还是得先把脏东西擦干净。
他想都没想的大步冲到洗手池旁边,拿起玻璃刷牙杯接了满满一大杯凉水,指尖碰到冰冷清澈的水流时,他无意识的愣住了。
透过半身镜看趴在地上的男人,他脑袋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或许他可以给刘耀文洗个澡,既洗干净了又能降温。
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两秒,就被他摒弃了,洗澡要脱衣服,他才不要看这个男人的身体!
他走回刘耀文的跟前,重新蹲下,汗臭味和呕吐物又让他的胃里一片翻腾,他强忍着呼了一大口气,勉强能接受以后,他将手里的玻璃杯递到刘耀文嘴边,杯口因为他的动作荡漾出好看的水波纹。
“喝一大口,然后吐掉。”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干涩的厉害,像是被刀片划了喉咙,带着隐隐约约的疼痛。
刘耀文感知到了玻璃杯,缓慢的抬起头来,眨着混沌空洞的眼眸,看向宋亚轩。
他想看清楚,可是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明明视力正常的他眼前却蒙着一层厚厚的水雾,他使劲摇头,晃脑都无法看清。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把涣散的视线聚焦,把眼前的水雾擦干净,把他心心念念爱而不得的人看清楚。
他看着宋亚轩精致的脸庞,还是熟悉的让他魂牵梦萦的脸,他的脑袋里却浮现出了那句冰冷的“我讨厌你”,以及那声巨大的沉重的关门声。
“啊——”
他突然大叫了一声,脑袋骤然巨疼,他几乎一瞬间的双手抱头,不停的锤不停的拍打。
宋亚轩被他的声音和动作吓得愣了又愣,本能比理智快的冲过去抱住了他,抱在怀里安抚询问:“刘耀文,你怎么了?头疼吗?”
“别碰我,你别碰我,啊啊啊……”刘耀文大力推开了宋亚轩,疯了似的大喊大叫。
都说疯子的力气比正常人大的多,竟是真的。
刘耀文不止推开了宋亚轩,连同宋亚轩手里的玻璃杯都推搡着摔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
玻璃杯四分五裂传出了刺耳的声响。
水和玻璃碎片刹那间飞溅散落。
更有玻璃碎片溅到了宋亚轩的小腿上,带着沙沙的疼意。
但是隔着裤子,他无法看到伤势如何。
他转身,打算先回房间看看自己的伤势,处理一下,再管刘耀文。
但是,他的脚还没迈步,脚踝就被一双黏腻发烫的手抱住了。
抱得紧紧地,根本挣脱不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还好抱得不是受伤的那只。
刘耀文呜咽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哼哼唧唧的嘟哝:“别走……宋芽芽,别……走。”
刘耀文的声音嘶哑异常,比公鸭嗓还难听百倍,短短几个字,却好像都是从燃烧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说不出话的崩溃感。
不止如此,他的声音还带着绝望,哀求,好像溺水之人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沙漠之人拼命保住最后一滴水,让人心情沉重与他共情。
宋亚轩毛骨悚然,浑身巨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的脚踝被抱的不舒服,却没办法抽出来,甚至连抽出来的动作都不忍。
因为拼命用力的抱着宋亚轩的脚踝,刘耀文的两只手全部指尖泛白,颤抖麻木,但他还是强忍着,一刻也松懈。
“宋芽芽……芽芽……”他的嘴不停的念叨着,念着他心里藏着的最隐秘最亲昵的称呼,念着藏了十年终于有机会念出口的称呼,他已经分不清他是想念,还是出于爱而不得的执念。
宋亚轩心口一揪一揪的疼,他嘴唇微颤:“刘耀文,你别这样……”
刘耀文忽然从这话里听出了关心,他突然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若狂的傻笑,他一边笑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宋芽芽,你不讨厌我对不对?”
砰!
脑子掉一地的声音!
宋亚轩吓傻了,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他甚至想到了刘耀文发现他不讨厌他后的纠缠和折磨。
不不不!
不可以!
不可以被他发现!
这终究变成了他的执念。
他故意把声音变得很冷漠无情,故意说着最狠最伤的狠话:“不是啊,刘耀文,我讨厌你啊,我真的讨厌你,我现在只不过怜悯你罢了,就跟怜悯路边被人丢弃的垃圾一样。”
他说完以后甚至还嘲讽的笑了几声。
哪怕他的心很痛很痛。
看吧,他就是天生的演员,演戏这方面,手到擒来。
刘耀文拼命的摇头,就算摇的巨疼摇的眼前模糊也不停下,他拼命的否认:“不不不,你这才是骗我的,你肯定不讨厌我,你看你在关心我,你还没有甩开我的手,我能感受出来的。”
越说到后面,刘耀文就越说的困难,全靠偏执的执念支撑着。
宋亚轩不是听不出来,他突然心好疼。
他必须结束这一切,不能再让刘耀文说话了,也不能让他看穿不讨厌他。
他只能再狠一次了。
“我都说了我是怜悯你,同情你,你听不懂吗?”他继续轻蔑的说:“谁知道你这么没脸没皮一直抱着我脚,你知不知道我很恶心你啊,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不止是说,他也终于冷下了心,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脚踝,动作要多粗暴就有多粗暴。
可是刘耀文一个发烧又吐又拉的人哪有什么力气呢, 就算一开始有,后面也早筋疲力尽了,他的力气过于猛了,不但抽回了自己的脚踝,还带着惯性“踹”的刘耀文人仰马翻。
他心一惊,本能的又想上前扶刘耀文,可还是强忍着没动作,这一旦又扶了,这一切都功亏于溃了。
刘耀文大喇喇的平躺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不是他不起来,而是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力气再动弹,他渴望宋亚轩能够再扶他一次。
宋亚轩笔直的站着,居高临下的与刘耀文四目相对,眼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好像把刘耀文看成了一堆没有任何用处的垃圾。
浴室锃亮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照的他面容轮廓异常的冷酷,拒人千里之外。
刘耀文好像一瞬间懂了所有,痛苦、绝望、狼狈、茫然等多种复杂的情绪蔓延在脸上,他闭起了眼眸,不去看,不去想,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颤抖的身体,证明着他没有昏死过去。
“刘耀文,你要是有种,就自己回床上,插上输液针,别死在浴室里,让我看不起你。”宋亚轩故意激怒刘耀文,让他回床上才是重点。
“我知道了。”刘耀文仍旧闭着眼,一点温度都没有的吐出了四个字。
“知道有什么用,还不是连爬都不会,跟着烂泥似的瘫在这里,恶心至极。”宋亚轩继续刺激刘耀文。
下一秒,刘耀文猛地睁开了眼,脸色异常凶狠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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