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掌心月亮与专属星座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吴所畏坐在长椅上，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已经六个小时了，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他的衣服上还沾着池骋的血，干涸成暗褐色的痕迹，像一幅丑陋的地图。

"吴所畏！"

姜小帅和郭城宇匆匆赶来，姜小帅手里还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显然是匆忙中随便抓了些必需品。吴所畏抬头，眼神空洞地看向他们。

"他...怎么样？"姜小帅小心翼翼地问。

吴所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郭城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医生说卡车司机酒驾，已经控制住了。"

酒驾？吴所畏麻木地想着。那辆卡车冲过来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刺眼的远光灯，池骋扑过来的身影，还有那句"记住我爱你"。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家属？"

吴所畏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被郭城宇一把扶住："我是...我是他..."

"男朋友。"姜小帅替他回答。

医生点点头："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头部受到严重撞击，有轻微脑出血，目前处于昏迷状态。"

"什么时候能醒？"吴所畏声音嘶哑。

"不确定。可能几小时，也可能几天。"医生犹豫了一下，"CT显示海马体有轻微损伤，醒来后可能会有短暂记忆缺失，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记忆缺失？吴所畏如坠冰窟。他想起池骋最后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难道他早有预感？

"可以去ICU看看他，但不要太多人。"医生说完便离开了。

姜小帅把塑料袋塞给吴所畏："去换洗一下，我们在这守着。"

吴所畏机械地走进洗手间，冷水冲在脸上，他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镜子里的年轻人双眼通红，面色惨白，像个孤魂野鬼。他颤抖着打开塑料袋——姜小帅细心地准备了干净T恤、湿巾和...池骋送他的那块手表。

手表玻璃已经碎裂，时针永远停在了撞击的那一刻。

换好衣服回到ICU外，护士只允许一人进入。吴所畏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病床上的池骋安静地躺着，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证明他还活着。吴所畏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那只曾经温暖有力的大手现在冰凉无力。

"你得醒过来..."吴所畏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着池骋的手背，"我们刚说好要一起面对的，记得吗？"

池骋毫无反应。吴所畏继续自言自语，说起他们在酒吧的初遇，在击剑俱乐部的交锋，还有那个雨夜池骋发烧时说的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哽住，将脸埋进池骋的掌心，肩膀剧烈颤抖。

"你说过爱我的...你不能...不能就这样忘记..."

三天后，吴所畏正在医院走廊的自动贩卖机前买咖啡，突然听到病房里传来嘈杂声。他扔下咖啡冲回去，看到一群医生护士围在池骋床前。

"他醒了？"吴所畏激动地问。

主治医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刚醒，但情况有些特殊。"

吴所畏挤到床前，对上池骋睁开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只有困惑和警惕。

"骋..."吴所畏轻声唤道。

池骋皱眉："你是谁？"

三个字，像三把刀同时扎进心脏。吴所畏踉跄了一下，扶住床栏才没跌倒。

"你不...认识我？"他声音发抖。

池骋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没有任何熟悉的波动："我应该认识你吗？"

主治医生将吴所畏拉到一旁："这是逆行性遗忘，患者会失去事故发生前一段时间的记忆。通常是大脑对创伤的自我保护。"

"只是...暂时的对吗？"吴所畏死死抓住医生的白大褂。

"大多数情况下记忆会慢慢恢复，但也有例外。"医生委婉地说，"目前他记得自己的身份和工作，但似乎忘记了最近一年的事。"

一年。吴所畏在心里计算着。那正包括他们相识的时间。

接下来的检查中，吴所畏像个幽灵般站在角落，看着池骋对医生的问题对答如流，甚至能准确说出公司最近的几个项目——都是他们相识前开始的。但只要话题涉及到过去两年新认识的人，池骋就一脸茫然。

"赵明远呢？你记得他吗？"医生问。

池骋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当然，那个老狐狸。"

吴所畏的心沉了下去。池骋记得仇人，却独独忘了他。

检查结束后，池骋被转到普通病房。吴所畏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人。姜小帅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

"郭城宇去查那辆卡车了，不像是意外。"姜小帅低声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吴所畏盯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重新开始。"

"什么？"

"既然他忘了，那就重新认识。"吴所畏抬起头，眼神坚定，"这次没有报复，没有算计，就只是...我。"

姜小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第二天，吴所畏精心打扮后去医院，却在病房门口听到池骋的声音："...不认识他，让他走。"

他僵在原地，透过门缝看到池骋正对护士说话，表情冷漠。

"但那位先生说他是您男朋友..."护士小心翼翼地说。

"荒谬。"池骋冷笑，"我怎么可能找个调酒师当男朋友？"

吴所畏如遭雷击。池骋不仅忘了他，还回到了最初那个傲慢冷漠的状态。他悄悄退开，在洗手间里用冷水冲了把脸，然后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你好池总，我是新来的助理吴所畏。"

声音没有发抖。很好。

一周后，池骋出院回到公司。董事们为他举办了小型欢迎会，吴所畏以新助理身份站在角落。池骋西装笔挺，举止如常，仿佛那场车祸从未发生。只有当目光扫过吴所畏时，会微微皱眉，像是试图想起什么却又失败。

"这是本周的日程安排。"会议结束后，吴所畏将平板递给池骋。

池骋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他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你..."

"怎么了池总？"吴所畏保持专业微笑。

池骋揉了揉太阳穴："没事。下次别靠这么近。"

"是。"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残酷的拉锯战。吴所畏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完美助理的角色，而池骋则对他处处刁难——咖啡太烫或太凉，文件整理不够及时，甚至连他呼吸的频率都能成为挑剔的理由。

"这份报表做得像垃圾。"池骋在一次部门会议上当众将文件摔在吴所畏面前，"这种水平也配做我的助理？"

会议室鸦雀无声。吴所畏面不改色地捡起文件："我马上重做，池总。"

散会后，他在洗手间隔间里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直到尝到血腥味。掌心被指甲掐出四个月牙形的伤口，正好对应池骋曾经说过的那句"你掌心的月亮是专属于我的星座"。

当天晚上，吴所畏加班到深夜整理资料。办公室只剩他一人，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鬼使神差地走到池骋的办公桌前，轻轻抚过那把真皮座椅——池骋曾在这里吻过他，当时他说"办公室恋情很刺激"。

抽屉没锁。吴所畏明知不该，却还是拉开了最下面一个。里面整齐地放着几份文件和一个黑色绒布盒子。他打开盒子，呼吸一滞——是两枚简约的铂金戒指，内侧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

"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吴所畏转身，看到池骋站在门口，眼神锐利如鹰。

"我...在找季度报表的备份。"吴所畏慌忙合上盒子。

池骋大步走来，一把夺过盒子："谁允许你翻我东西的？"他打开盒子看了眼，眉头紧锁，"这是什么？"

吴所畏心跳停滞："您...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什么？"池骋将盒子扔回抽屉，"明天你不用来了。"

"池总..."

"出去。"

吴所畏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终于崩溃，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壁，无声地流泪。

第二天，他还是准时出现在办公室。池骋看到他一愣："我说过你被开除了。"

"合同规定解雇需要提前一个月通知。"吴所畏平静地说，"除非您想支付违约金。"

池骋眯起眼睛："你倒是伶牙俐齿。"

"这是我的工作，池总。"

池骋突然走近，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为什么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们之前见过？"

吴所畏心跳加速："在'迷途'酒吧，我当过调酒师。"

"不，不只是那样。"池骋按住太阳穴，表情痛苦，"每次看到你，我的头就..."

他话没说完，身体突然前倾。吴所畏下意识接住他："池骋！"

池骋靠在他肩上，呼吸急促："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