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灯光像一层薄纱，漫不经心地铺在摊开的试卷上。白钰用笔杆戳着数学题里那个张牙舞爪的函数图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旁边暮年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游走，冷茶味的信息素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泡在温水里的茶叶，舒展得恰到好处。

“喂，”白钰用胳膊肘撞了撞暮年的胳膊，“这题是人做的吗？”他的校服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上还留着上周打架时蹭的擦伤，已经结了浅褐色的痂。

暮年停下笔，侧过头看他。灯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辅助线画错了。”他拿起红笔，在白钰的试卷上轻轻划了道弧线，“从这里分，把不规则图形拆成两个三角形。”指尖不经意碰到白钰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耳根却悄悄爬上一抹红。

白钰盯着那道弧线看了半晌，突然“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不情愿的服气。他重新拿起笔，却没再低头做题，反而用余光瞟着暮年。对方已经转回身子，冷茶味的信息素又淡了些，像是怕扰到他思考似的。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让白钰心里莫名发闷。他想起初中分化那天，自己发着高烧缩在医务室的床底下，是暮年把他拖出来，用还没完全稳定的Alpha信息素裹住他炸开的栀子香。那时的冷茶味浓得发苦，却带着不顾一切的滚烫。

“暮年，”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是不是怕我？”

暮年写字的手顿了顿，没回头：“没有。”

“那你总躲着我干嘛？”白钰的声音拔高了些，口袋里的抑制剂硌得他生疼，“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们会挤在一张床上看恐怖片，会分食同一碗泡面，会在放学路上追着打打闹闹，哪像现在，连碰一下都像触电。

暮年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快月考了。”他低声说，像是在找借口，“你该多做点题。”

白钰嗤笑一声，把笔扔在桌上：“做个屁。”他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去抽烟。”

刚走到后门，就被齐泽意拽住了胳膊。对方的松木味信息素混着薄荷糖的味道扑面而来：“校霸，操场那边有人赌你这周肯定会被记过。”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匿名论坛的帖子，楼主把白钰和谢寻的信息素交锋添油加醋地写了一长串。

“无聊。”白钰甩开他的手，却没再往前走。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教室里暮年的背影，对方已经重新投入到题目里，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冷茶味的信息素像一层薄雾，轻轻笼罩着那片小小的空间，既疏离又固执。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谢寻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过，白色校服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经过三班门口时，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白钰身上，松木香的信息素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教导主任说，你再打架就通知家长。”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白钰的火气瞬间被点燃：“关你屁事。”栀子香的信息素骤然变得尖锐，像竖起尖刺的猫。

谢寻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教室里的暮年，眼神复杂：“你就不怕影响他？”

“影响谁？”白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明白了什么，“谢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用得着你假好心？”他往前逼近一步，Omega的信息素毫不畏惧地撞上Alpha的压迫感，“我和暮年怎么样，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暮年似乎察觉到了外面的争执，笔尖顿了顿，冷茶味的信息素突然浓了几分，像在无声地劝阻。

白钰的动作猛地停住。他看着暮年微微侧过来的肩膀，突然觉得跟谢寻争执简直是浪费时间。“滚。”他丢下一个字，转身走回教室，故意撞了谢寻一下。

回到座位时，暮年递过来一瓶冰镇汽水，是他喜欢的橘子味。白钰拧开瓶盖，气泡“滋滋”地往上冒，溅了他一手。暮年立刻抽了张纸巾递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

“谢了。”白钰用纸巾擦着手，声音闷闷的。

“少抽烟。”暮年低声说，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对身体不好。”

白钰没说话，只是把汽水往他那边推了推。暮年犹豫了一下，拿起喝了一小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后排的齐泽意看得直乐，用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发在三人的小群里，配文：“校霸和学霸的秘密约会现场。”

白钰看到消息，回头就给了齐泽意一拳，却被对方灵活躲开。打闹声惊动了前排的同学，有人偷偷回头看，目光在白钰和暮年之间打转。白钰恶狠狠地瞪回去，那些目光立刻缩了回去。

暮年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只是冷茶味的信息素里，多了一丝甜意。

下晚自习时，外面下起了小雨。白钰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犯愁——他没带伞。齐泽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女朋友还在等。”说完，撑着伞跑向校门口，松木味的信息素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白钰骂了句“重色轻友”，转身准备冒雨冲回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暮年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骨上还贴着去年运动会的贴纸，是他们班夺冠时发的。

“一起走。”暮年的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挤在同一把伞下，肩膀时不时碰到一起。雨丝被风卷进来，打湿了白钰的校服袖口，暮年不动声色地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湿透了。

白钰看着他湿漉漉的肩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往你那边挪挪。”

暮年没动：“没事。”冷茶味的信息素在雨里散开，混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意外地让人安心。

走到巷口时，白钰突然停下脚步：“初中那次，你为什么不跟谢寻去奥数班？”他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那时谢寻分化成顶级Alpha，被市重点中学的奥数班破格录取，还特意来邀请暮年一起去，却被暮年拒绝了。

暮年的脚步顿了顿，雨水顺着伞沿滴下来，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花。“不想去。”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为什么？”白钰追问。

暮年转过头，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眼神亮得惊人：“因为有人说，他一个人留在普通班会害怕。”

白钰愣住了。他想起初中时自己说过的气话，那时他怕暮年去了重点班就再也不理他，故意说“你走了我就跟别人打架”“没人给我讲题我就考倒数”。原来暮年都记得。

雨水模糊了视线，白钰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别过头，假装看雨：“谁害怕了，我才不怕。”

暮年没戳破他的口是心非，只是把伞往他那边又推了推：“快走吧，雨大了。”

两人并肩往巷子里走，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时不时碰到一起。白钰能清晰地闻到暮年身上的冷茶味，混着自己的栀子香，在雨里缠缠绕绕，像两根拧在一起的线。

他突然想起谢寻说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觉得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和暮年明明就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踩着同一片土地，连信息素都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走到白钰家楼下，暮年把伞递给了他：“拿着。”

“你怎么办？”白钰看着他湿透的肩膀。

“我家就在前面，跑几步就到了。”暮年笑了笑，是那种很淡的、却格外温柔的笑。

白钰接过伞，看着他冲进雨里的背影，突然喊道：“暮年！”

暮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明天……给我讲题。”白钰别着脸，声音有点别扭，“就上次那道函数题。”

暮年的身影在雨里顿了顿，然后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跑远了。

白钰站在楼道口，看着那把黑色的伞，伞骨上的贴纸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抑制剂，突然觉得，或许下次易感期，不用靠这个也能熬过去。

巷子里的雨声淅淅沥沥，栀子香和冷茶味的气息在雨幕里慢慢融合，像在悄悄诉说着一个只有他们懂的秘密。有些靠近，不必说出口，就像此刻的雨，无声无息，却早已浸透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