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怎么办？

　　叫醒他？看他睡得这么沉，怎么忍心。

　　把他抱回自己房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王一博的心跳就猛地加速，手臂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扶着他时那温热柔韧的触感，抱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想法太过危险，瞬间被他强行压下。

　　最终，王一博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动作极轻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帮肖战脱掉鞋子和厚重的外套，又扯过被子的一角，轻轻地盖在他身上，尽量不去触碰他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额角甚至沁出了一层薄汗。

　　房间里只剩下肖战均匀的呼吸声和王一博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他退开几步，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身体有些僵硬。

　　窗外是沉沉的雪夜，民宿的红灯笼透进来的微光在房间里投下朦胧的光影。

　　王一博没有开大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

　　他靠在沙发里，目光却无法从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上移开。

　　肖战睡着的样子毫无攻击性，甚至带着一种脆弱的天真。

　　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微微嘟起的唇瓣泛着光泽。

　　王一博的喉结再次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一股陌生而强烈的悸动感在胸腔里冲撞。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望向窗外寂静的雪夜。

　　然而，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那清浅的呼吸声像羽毛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搔刮着他的耳朵，也撩拨着他极力维持平静的心弦。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同样泛着薄红的脸颊。

　　他想分散注意力，点开一个编程论坛，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全是肖战刚才在餐厅里眉飞色舞的样子，在雪地里张开双臂的样子，还有此刻毫无防备睡在自己床上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沙发并不舒服，王一博却毫无睡意。

　　身体的疲惫被一种奇异的、高度紧绷的清醒所取代。

　　他听着肖战的呼吸声，感受着自己胸腔里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有力的心跳，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褪去，只剩下这间小小温暖的房间，和房间里沉睡的另一个人。

　　窗外的雪似乎又开始下了，无声无息地覆盖着这片寂静的山峦。

　　而房间内，壁灯昏黄的光晕里，一个身影在沙发上静坐未眠，深邃的目光如同守护的星辰，无声地落在沉睡者的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酒香，暖气的温度，还有一丝悄然滋长的名为心动的气息。

　　这个雪夜，注定漫长而悸动。

　　……

　　清晨，第一缕微弱的曦光透过窗帘缝隙，偷偷溜进了房间。

　　肖战是被生物钟和刺眼的雪光唤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壁灯，陌生的窗帘花纹……

　　以及鼻尖萦绕着一种干净清冽，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大脑宕机了几秒。

　　这是……哪里？

　　他猛地坐起身，宿醉带来的轻微头痛让他皱了皱眉。

　　环顾四周——简洁的深色调家具，窗边沙发上一个熟悉的黑色背包，还有沙发上那个靠着椅背，还在沉睡的身影。

　　王一博？！

　　肖战的瞳孔瞬间放大，昨晚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餐厅里甜滋滋的米酒，自己兴奋的喋喋不休，抓着王一博的胳膊。

　　然后……然后他好像……走错了房间？

　　还……睡在了王一博的床上？！

　　而王一博……就在那个看起来就不舒服的沙发上凑合了一夜？！

　　巨大的震惊和强烈的尴尬瞬间席卷了肖战，让他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趾尖。

　　他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动作快得差点把自己绊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衣服都还在，只是外套被脱掉了。

　　怎么办怎么办，王一博醒了吗？

　　他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梦游，还是干脆装失忆？

　　就在肖战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沙发上的人动了一下。

　　王一博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眼神里还有一丝初醒的迷茫。

　　当他看到站在床边满脸通红，像只受惊兔子的肖战时，那丝迷茫迅速褪去，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肖战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眼神飘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一博坐直身体，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平静地落在肖战身上，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低哑：

　　“醒了？”

　　王一博那带着刚睡醒低哑的嗓音，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砸进了肖战本就波澜壮阔的心湖里，瞬间激起千层浪。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颊烫得能煎鸡蛋，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王一博的眼睛。

　　“我……我……”肖战舌头打结，恨不得原地消失，“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走错房间…”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蚊子哼哼。

　　宿醉的头疼和此刻巨大的尴尬交织在一起，让他想找个雪堆把自己埋了。

　　王一博已经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因为蜷缩在沙发上而有些僵硬的肩膀和脖颈。

　　他看着肖战窘迫得快要冒烟的样子，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责备，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嗯，知道了。”

　　这过于平静的反应反而让肖战更加不知所措。

　　他偷瞄着王一博，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

　　是生气，是嫌弃，还是……别的什么？

　　可王一博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除了眼底那一点点未褪尽的疲惫，再无其他波澜。

　　“那……那我先回我房间了？”肖战试探着问，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嗯。”王一博应了一声，目光扫过被肖战睡得有些凌乱的床铺，又飞快地移开，“去洗漱吧，叔叔阿姨应该等我们吃早饭了。”

　　“哦，好，好！”肖战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飞快地溜出了王一博的房间，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门关上的瞬间，他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蹦迪。

　　房间里，王一博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良久，才缓缓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微蹙的眉心。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肖战身上那股干净又带着一丝酒气的味道，还有昨夜那份沉甸甸的依靠感和近在咫尺的温热触感。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静无波，只是耳根处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久久未能散去。

　　早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肖战全程埋头苦吃，眼神飘忽，偶尔偷偷抬眼瞟一下对面的王一博，对方却像没事人一样，动作优雅地喝着粥，偶尔回应一下肖爸爸肖妈妈关于今天行程的询问。

　　“今天就在民宿附近玩玩，下午我们就下山回山城了。”肖爸爸说道，“山顶的露天温泉不错，你们俩可以去泡泡，解解乏，昨天滑雪也累了。”

　　“温泉？”肖战眼睛一亮，暂时从尴尬中挣脱出来，“好啊好啊，听说下雪天泡温泉最舒服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王一博，带着询问。

　　王一博放下勺子，点了点头：“好。”

　　肖妈妈看着两个年轻人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别扭劲儿，抿嘴笑了笑，没说什么。

　　云雾山的最后半天，阳光依旧灿烂，积雪在阳光下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

　　两人没有再去滑雪场，而是在民宿附近的雪林里随意散步。

　　厚厚的积雪没过脚踝，踩上去发出令人愉悦的嘎吱声。

　　空气冷冽清新，吸一口，带着松针的清香。

　　昨夜和清晨的尴尬似乎被这纯净的冰雪世界暂时封存了。

　　肖战渐渐放松下来，恢复了话痨本性，指着被积雪压弯的树枝说像棉花糖，看到雪地里小动物的脚印就兴奋地猜测是什么，甚至还童心大发地团了个小雪球，趁王一博不注意，偷袭了他的后背。

　　冰凉松软的雪球砸在羽绒服上，碎雪溅开。

　　王一博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笑得一脸狡黠，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一样的肖战。

　　阳光落在他弯起的眉眼和洁白的牙齿上，晃得人有些眼花。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弯腰，也慢条斯理地团了一个雪球。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肖战一看不妙，立刻笑着跑开，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窜。

　　王一博拿着雪球，并没有真的砸过去，只是看着肖战笨拙又欢快的背影在雪地里跳跃，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阳光，雪光，还有那个鲜活的身影，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机的画面。

　　他拿出手机，对着那个奔跑的背影，按下了快门。

　　肖战听到声音回头，猛地回头，正好对上王一博的镜头。

　　他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更大更灿烂的笑容，甚至比了个耶的手势，大声喊道：“王一博！有本事别偷拍，来打雪仗啊！”

　　王一博收起手机，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雪球，意思不言而喻。

　　一场幼稚又欢乐的雪仗在林间的空地上展开。

　　雪球纷飞，笑声在林间回荡，惊起了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

　　所有的尴尬和别扭，似乎都在这冰凉的雪球碰撞和肆意的追逐笑闹中，被彻底地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身上都沾满了雪沫，头发被雪水打湿，脸颊却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呼出的白气在阳光下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