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是沈柔的模拟卷，红笔圈着的题旁打了问号。右边是沈韵温的四级真题和专业书，中间摆着两瓶开盖的乌龙茶。

在沈柔面前的一瓶是沈韵温的，而沈韵温前面是沈柔的，两个人放乌龙茶的位置恰恰相反。

“这道题到底怎么化简啊？”

沈柔转着笔头：“我用了两角和公式，算出来的结果跟答案不对，哪里弄错了？”

沈韵温探过身来看：

“嗯？”

她指尖点在步骤上：“展开的时候符号错了，sin(π-α)是sinα，你写成负的了，后面自然错了。”

听她这么一说，沈柔恍然大悟。

像是被点醒一般。

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算。

沈柔凑近了看，鼻尖差点碰到她的手指，赶紧往后缩了缩，假装翻书：“哦……好像是这么回事。”

沈柔偷偷抬眼，见她低头在自己错题旁标注。

“该你了。”

她抬眸，把四级阅读往沈柔面前推了推：

“这篇的最后一段，你可以试着翻译一下。”

沈柔梗着脖子接过题：她怎么敢让我翻译英语四级阅读？这么相信我能力吗？太认可我了吧？我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翻译，那没翻译成岂不是很尴尬？

没事，意思应该差不多。

沈柔深吸一口气开始逐词翻译：

“尽管面临诸多挑战，团队仍坚持推进项目，后面‘in pursuit of long-term goals’是……？”

她卡壳了。

她挠着头看向沈韵温，眼里带着点求助的意味。

“为了追求长期目标。”

沈韵温帮她补全，嘴角带着笑：

“复读，每天刷题是‘面临挑战’，想考津大是‘long-term goals’，这样能记住吗？”

这个比喻逗得沈柔笑出声：

“记住了，可哪有这么比喻的？”

笑完却把这句话记在了笔记本上。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偶尔夹杂着拧开乌龙茶瓶盖的轻响。

沈柔发现她做题时很专注，嘴唇轻抿，连翻页都格外小心，心里涌出了一个想法：她很优秀，要向她学习，要考进津大，和她并列。

她忍不住说：

“你说我们这样算‘内卷’吗？”

沈韵温冷静的说：“算互相帮助。”

按照情况看，两人互相学习，确实是携手相助。

内卷，本身就是一人偷偷背着所有人独自学习，而不带上其他人，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他人的利益无所谓，而且表面上说“自己没有学习”，其实背地里比谁都学得认真。

如果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也只是嘴上谦虚：

“没有没有，都是瞎写的。”

在他人的追捧声和赞赏声中迷失自我。

学习是一个人的事，也可以是多人合作的事。

单个人的能力有限，但是人多的力量汇聚一起，互相结合各自的擅长优势，分担学习任务。

效率翻倍，感情上升。

当互相帮助成为一种常态，无论是在家庭、团队还是社会中，都会形成温暖又积极的氛围。

她指了指沈柔的模拟卷：

“你看，题目现在做对了。”

沈柔低头看自己的草稿纸，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里，正确的步骤越来越多了。

沈柔抓起沈韵温的乌龙茶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激得她打了个哆嗦，却更清醒了：“继续……”

她写着自己的真题卷：“嗯。”

她头一次感受到学习不是枯燥的事情。

而是很有趣。

沈柔喝的时候眼睛微眯，顺手拿了一瓶，结果喝完之后，才发现这瓶不是自己的乌龙茶。

等沈柔缓过神来，事情不妙了。

怎么回事？我刚才是喝她的饮料了？

NO！要装作不知情的情况吗？要和她解释吗？

这些细节和这个原因无法相提并论：

她喝过的那瓶乌龙茶，自己也喝了。

那岂不是……

啊啊啊嗯嗯嗯？不行不行不行！我说不出口嘛。

真是太羞耻了啦！哦不对！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为什么会觉得羞耻？不就是同喝一瓶水吗？又有什么关系？我相信她，大概不会在意……的吧？

沈柔想到这里，头不自觉抬了下，看着她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在安静写题，怎么好心打搅她和她说“我喝了你的饮料，你会不会介意”？

沈柔脸“咻”的一下红了。

沈柔开始后悔喝她的饮料，如果没有发生的话，或许不会造成这场闹剧，

沈柔攥着那半瓶乌龙茶，指节都捏白了。

沈柔回忆瓶口留着她的温度，甚至能看到淡淡的唇印，就那么一下，两人嘴唇间接碰在同个地方。

“怎么了？你的脸好红？”

她正对着单词本划重点，抬头看见沈柔趴在书桌上缩成一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没……没事……”沈柔猛地起身：

“我能去倒杯水吗？”

沈韵温不冷不热道：“水在厨房。”

她几乎是逃进厨房的，又跑进洗手间对着水龙头猛冲脸，冰水顺着下巴滴下来，却压不住滚烫。

脑子里全是刚才碰瓶口的瞬间，还有沈韵温低头喝茶时，喉结轻轻滚动的样子——天呐，不就是瓶乌龙茶吗？怎么会想到“间接接吻”这种羞耻剧情！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

等沈柔从洗手间出来，去厨房磨磨蹭蹭端着水杯，看见她眉头紧蹙地看瓶身。

沈韵温抬头，眼里带着疑惑：“不喝了吗？”

“我不喝了……”

沈柔连连摆手，声音都劈了。

沈韵温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把茶放回桌上，推到离她更近的地方。

接下来的时间，沈柔坐立难安。

沈韵温每翻一页书的声音，听着像在嘲笑沈柔的胡思乱想。尤其看到桌上那半瓶乌龙茶。

“这个单词……”

沈韵温忽然指着书上的“embarrassed”：

“或许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沈柔凑过去看，视线却不受控制瞟向她的嘴唇，又慌忙移开，结结巴巴：“是害羞和尴尬的意思。”

“都对。”

沈韵温笑了笑，用笔在单词下画了线：

“比如现在的你。”

沈柔“腾”地站起来，差点带翻椅子：

“我去趟厕所！”

关上门的瞬间，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完了，这下不仅不敢看沈韵温，连乌龙茶都成了催命符。以后再看到这乌龙茶，怕是会条件反射地脸红心跳，这辈子都别想碰了。

可转念又想起沈韵温刚才的笑，还有那声带着笑意的“都对”——她是不是看出来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奇怪？

诶……她肯定是看出来了啊……

她知道了会不会嫌弃我啊？

会讨厌我吗？会把这瓶饮料扔掉吗？

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有点无法接受。

无所谓啦，扔掉就扔掉吧。

门外的脚步声停了停，传来她的声音，带着无奈：“我手上沾了笔墨，要洗一下，你先出来好吗？”

沈柔在里面僵着，听见“笔墨”两个字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划重点时，钢笔漏了点墨在指腹上。

当时她光顾着脸红，压根没在意。

“我……我马上好了！”

她慌忙爬起来，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深吸一口气才拧开门锁。

“呼……没事的没事的……”

门刚开一条缝，就撞见沈韵温站在门口，指尖果然沾着一小团蓝黑色的墨渍，正低头看着她。

沈韵温：“我用一下卫生间。”

没等她想完，卫生间里传来水流声。

沈柔坐在书房里，眼睛不自主瞟向乌龙茶。

沈韵温洗完手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指腹的墨渍淡了些：“你刚才躲在里面是……”

沈柔这件事情瞒不过去，打算承认：

“我是在……想单词……”

说“想单词”这个借口，不仅能凸显自己学习认真，还能完美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追问。

“哦？”沈韵温走过来随便说了个单词：

“那你能说出尴尬，害羞的英文替换词吗？”

沈韵温如果再说那单词的话，是个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决定说尴尬和害羞的另外的英文替换词。

沈柔一下子想到了。

“discomfiting是因突发情况感到不安。”

沈柔硬着头皮说，眼睛却瞟向她的嘴唇，想起瓶口那道浅淡的印子，声音越来越小：

“bashful是因腼腆而容易害羞，比如 a bashful smile。”

“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