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后的第三天,顾沉在整理办公室时踢到了一个纸箱。
箱子里装着季昀的杂物——几本乐理书、一支钢笔、还有他忘记带走的旧手机。自从抄袭风波后,季昀再没来过学校,这些东西就一直被丢在角落,无人问津。
顾沉拿起那部手机,指尖划过屏幕上的灰尘。手机早已没电,他鬼使神差地找出充电器插上。等待开机的时间里,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那天比赛结束后,他本想去追季昀,但苏媛拉住了他。"别去,"她轻声说,"给他留点尊严吧。"顾沉当时觉得有道理,现在回想起来,却感到一丝不安。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锁屏是一张钢琴的照片,顾沉一眼认出那是他送给季昀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密码会是什么?他试着输入季昀的生日——错误。
犹豫片刻,他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手机解锁了。
顾沉的呼吸一滞。他没想到季昀会用他的生日做密码,更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地进入对方的私人空间。他本应该放下手机,但某种无法抗拒的冲动驱使他点开了信息应用。
收件箱里空空如也,但草稿箱却有数百条未发送的信息。
最早的一条是三年前的:
「顾沉,今天你夸我弹得好,我高兴得晚饭都吃不下。其实我想说,我喜欢你,从十二岁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
顾沉的手指微微发抖,点开下一条:
「顾沉,生日快乐。我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给你买了那块手表,看你戴上的时候,我差点就表白了。但我怕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
一条接一条,时间跨度长达三年。顾沉看到了季昀所有的暗恋、挣扎和怯懦。最新的一条停留在比赛前那天:
「顾沉,今晚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死过一次,又回来了。这次我一定要亲口对你说,我爱你。」
手机从顾沉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他弯腰去捡,眼前浮现出季昀在舞台上绝望的眼神和那句"那是我的作品"。
如果...如果季昀说的都是真的?
顾沉猛地站起来,抓起外套冲出门去。他必须找到季昀,必须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昀的宿舍门紧锁着。
顾沉敲了三次门,无人应答。透过门缝,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钢琴松香的气息。不安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用力拍打门板:"季昀!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依然没有回应。
顾沉后退一步,考虑是否要撞门。这时,隔壁宿舍的门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男生探出头来:"别敲了,他不在。"
"他去哪了?"顾沉急切地问。
男生耸耸肩:"谁知道呢。自从比赛那天回来,他就跟疯了一样,半夜弹琴,白天不见人影。"他压低声音,"有人说看见他手腕上全是血,可能精神出问题了。"
顾沉的心沉了下去。他谢过男生,转身离开,却在楼梯口撞见了林修远。
"顾教授?"林修远看起来很惊讶,"您来找季昀?"
顾沉点头,敏锐地注意到林修远手中拿着一个药瓶:"那是什么?"
林修远下意识地把药瓶藏到身后:"没什么,维生素而已。"他转移话题,"季昀最近状态很差,您最好别刺激他。"
"你知道他在哪?"顾沉追问。
林修远犹豫了一下:"可能在琴房吧...他最近总去那里。"他顿了顿,"顾教授,关于比赛那天的事..."
"什么事?"
"我..."林修远避开顾沉的目光,"我可能对季昀太苛刻了。他确实给我看过一些乐谱片段,只是我不确定那是不是《重生》的雏形..."
顾沉的眼神变得锐利:"你在比赛上作伪证?"
"不是伪证!"林修远急忙辩解,"我只是...不太记得清楚了。"
顾沉不再理会他,大步走向琴房。林修远在身后喊了句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琴房的门虚掩着,顾沉轻轻推开,眼前的景象让他僵在原地——
季昀背对着门坐在钢琴前,右手在琴键上缓慢移动,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腕上的伤口狰狞地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黑白琴键上汇成一片刺目的红。
更可怕的是,钢琴上铺满了乐谱,每一张都被鲜血浸透,形成诡异的红色音符。
"季昀!"顾沉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季昀缓缓转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却亮得吓人:"顾沉?"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真稀奇,你居然会来找我。"
顾沉脱下外套,紧紧裹住季昀流血的手腕:"我们必须去医院。"
季昀轻轻挣脱:"不用了。"他指着那些血染的乐谱,"看,这才是真正的《重生》。每一滴血,每一个音符,都是我的。"
顾沉这才注意到,那些乐谱上的血迹并非随意流淌,而是形成了某种有规律的图案——就像一首用血写成的曲子。
"我相信你。"顾沉声音沙哑,"我相信《重生》是你的作品。"
季昀笑了,笑容凄凉:"现在相信?太晚了,顾沉。"他抬起流血的手腕,"看到这个了吗?它一直在提醒我,无论重来多少次,结局都不会改变。"
"什么重生?你在说什么?"顾沉困惑地问。
季昀没有回答,而是弹了几个音符,正是《重生》的开头:"苏媛弹得不错,但她永远弹不出这段旋律的灵魂。"他的手指在染血的琴键上滑动,"因为这是死亡的旋律,只有死过的人才能理解。"
顾沉感到一阵寒意:"季昀,你吓到我了。让我帮你..."
"帮我?"季昀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疯狂,"像比赛那天一样'帮'我吗?像你把我亲手写的乐谱交给苏媛那样'帮'我吗?"
顾沉脸色一变:"我没有..."
"你给了她钥匙!"季昀猛地站起来,钢琴发出刺耳的轰鸣,"你的办公室钥匙,上面有我送你的钢琴挂件!她用那把钥匙进了我的琴房,偷了我的乐谱!"
顾沉震惊地后退一步:"我不知道...她只说需要借用我的琴房..."
"她说什么你都信!"季昀的声音破碎,"而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质疑!"
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苏媛站在门口,一脸惊恐:"顾老师!我到处找您!"她看向季昀,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季昀学长,您的手...天啊,您又在自残?"
季昀的表情瞬间冷却。他缓缓坐下,继续弹琴,仿佛苏媛不存在一般。
"顾老师,我们走吧。"苏媛拉住顾沉的手臂,"校长在找您,关于季昀学长精神状况的评估..."
顾沉犹豫了,目光在季昀和苏媛之间游移。
"走吧。"季昀头也不抬地说,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反正你从来都选择相信她。"
顾沉想说什么,却被苏媛硬拉出门。琴房的门关上那一刻,季昀的演奏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腕,轻声说:"顾沉,你知道真相会后悔的。"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片,倒出几粒吞了下去。
季昀的宿舍墙上,用血写着一行大字:
「顾沉,你知道真相会后悔的」
字迹下方,整齐地排列着十几瓶安眠药,每一瓶都开了封。
季昀坐在床边,平静地翻看着一本相册——里面全是他和顾沉的合影。从十二岁第一次见面,到去年冬天在音乐厅的演出,每一张照片里,他的眼神都泄露了深藏的秘密。
"最后一次了。"季昀轻声对自己说,合上相册。
他拿起桌上的一张音乐会门票——那是明天晚上在市中心音乐厅的演出,苏媛将作为新星钢琴家登台,演奏的正是《重生》。
季昀笑了,将门票和一瓶安眠药一起放进外套口袋。
"既然你喜欢在舞台上毁掉别人,"他对着空气说,仿佛苏媛就在面前,"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表演。"
窗外,一轮血月缓缓升起,将整个房间染成暗红色。季昀手腕上的疤痕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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