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发布会的硝烟

雪后的阳光透过发布会现场的玻璃穹顶，在《破土》的金属根系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肖战站在雕塑旁，指尖划过冰冷的底座边缘，镀金的纹路硌得指腹发麻。昨晚王玥送来的红色围巾还围在脖子上，雪松香气混着羊毛的暖意，让他在嘈杂的人群里勉强维持着镇定。

“肖先生，这边请。” 张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手里的平板电脑上，实时更新着媒体到场名单，赵总的名字后面标着一个刺眼的红三角。

肖战跟着他穿过调试设备的工作人员，远远看见王一博正站在签到台旁，黑色西装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男人今天没戴袖扣，手腕上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是昨天被林浩推搡时撞到桌角留下的淤青。

“来了。” 王一博转头看他，目光在红围巾上停顿半秒，“赵总十分钟前到的，在第三排中间位置。”

肖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赵总正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低声交谈，两人时不时朝舞台方向投来审视的目光。“林浩那边有消息吗？” 他问，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围巾。

“张助理刚收到消息，他已经登机了。” 王一博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擦过肖战耳廓，“字条我看了。”

肖战的脸颊瞬间发烫。林浩留下的那句 “我等你” 像根刺，扎在他和王一博之间。他别过脸去整理西装袖口，那里的 “S” 标志被刻意翻到内侧，却依然硌得慌。

上午十点整，发布会准时开始。聚光灯打在王一博身上时，肖战看到他紧握的拳松开了些。男人走上台的步伐沉稳，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城西项目的核心，是‘生长’。” 王一博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比平日里更低沉，“就像这件《破土》，看似扭曲的根系下，藏着向上的力量。”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项目规划图，肖战站在侧台，目光不由自主地追着王一博的身影。男人讲解数据时眉峰微蹙，提到生态保护时嘴角会抿成一条直线，这些细微的表情是他在别墅里从未见过的 —— 原来冰面下的暗流，也能汹涌成支撑整座冰山的力量。

提问环节刚一开始，赵总的声音就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王总说得冠冕堂皇，可据我所知，项目的环保评估报告存在造假吧？”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向主席台。王一博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瓶盖的动作慢得像在表演：“赵总消息灵通，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证据’二字？”

他示意张助理播放下一段视频。屏幕上出现的，是赵总助理与检测机构工作人员交易的监控画面，现金交接的特写清晰得能看清钞票上的编号。

赵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肖战站在侧台，突然想起昨晚林浩留下的另一行小字：“赵总在检测中心有内应，姓刘。” 原来有些离开，是以另一种方式在帮忙。

“这只是污蔑！” 赵总拍着桌子站起来，肥腻的手指指向王一博，“你伪造证据，恶意中伤竞争对手！”

“是不是伪造，警方很快会给出答案。” 王一博放下矿泉水瓶，瓶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毕竟，我们已经提交了完整的证据链。”

聚光灯突然转向观众席，赵总被光线逼得下意识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金属倒地的脆响里，肖战看到王一博朝他递了个眼神 —— 那是昨晚在画室里约定的信号。

他深吸一口气，提着早已准备好的画筒走上台。红围巾在灯光下像团跳动的火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各位媒体朋友，” 他将画筒里的宣纸展开，“这是《破土》的创作手稿，上面记录了每一根根系的设计理念。”

宣纸上用铅笔勾勒的线条纵横交错，最边缘处有几行小字：“真正的破土，从不是摧毁过去，而是带着伤痕生长。” 那是他凌晨三点在画室里加进去的，当时王一博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文件，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像在为他的笔尖伴奏。

“这与项目有什么关系？” 有记者举手提问。

“王氏集团的城西项目，” 肖战的目光扫过台下脸色煞白的赵总，“就像这雕塑一样，承认过去的不足，才能走得更稳。”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比如三个月前的环保整改报告，王氏从未隐瞒，反而公开了所有修复数据。”

大屏幕上适时出现整改前后的对比图，张助理特意将检测机构的公章放大。赵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淹没在记者们新的提问声里。

发布会结束时，赵总被警方带走调查。肖战站在台上收拾手稿，指尖被宣纸的毛边蹭得发痒。王一博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画筒：“刚才表现不错。”

“只是不想画廊的注资泡汤。” 肖战低头系围巾，却被男人突然按住手。

王一博的指腹擦过他手背上的小红点 —— 那是昨天煎蛋时被油溅到的伤。“林浩的机票，是我让张助理订的。” 他的声音很轻，“他说，你值得更好的选择。”

肖战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阳光透过穹顶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红围巾的流苏垂在黑色西装上，像道不肯愈合的伤口，又像束破雪而出的光。

后台的休息室里，王玥抱着草莓蛋糕闯进来时，正撞见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哎呀，我是不是来早了？” 她故作惊讶地捂住眼睛，手指却从指缝里偷偷观察。

“别闹。” 王一博松开手，耳根悄悄泛红，“蛋糕给我。”

“这是给肖老师的！” 王玥把蛋糕塞进肖战怀里，挤眉弄眼地说，“我哥昨晚在书房练了好久的祝福语，说要写在蛋糕上呢。”

肖战低头看着蛋糕上歪歪扭扭的 “平安” 二字，奶油的甜香混着雪松气息钻进鼻腔。他突然想起凌晨五点的厨房，王一博穿着睡衣站在灶台前，锅里的牛奶煮得溢出来，白烟里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谢谢。” 他拿起小勺挖了一块，草莓的酸混着奶油的甜在舌尖散开，像极了这段日子的滋味。

下午的庆功宴设在别墅的餐厅。张助理汇报工作时，肖战才知道，赵总不仅涉及恶意竞争，还涉嫌挪用公款，那些准备用来买通技术人员的钱，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王氏的麻烦，算是彻底解决了。” 张助理说完，识趣地退了出去。

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王一博倒了杯红酒，递给肖战：“庆祝一下？”

肖战接过酒杯，却没喝。“协议的事，” 他犹豫了一下，“等风波过去，我可以……”

“协议继续。” 王一博打断他，黑眸在灯光下泛着认真的光，“不是因为画廊，也不是因为需要顾问。”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花落在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痕。肖战看着酒杯里晃动的猩红液体，突然想起母亲的《星夜》，画里的月光总是温柔的，不管湖面下藏着多少暗流。

“王总，” 他抬起头，眼底的火苗比《破土》的光更亮，“你的书房里，还有多少关于我母亲的东西？”

王一博的动作顿了顿，红酒在杯壁上划出一道红痕。“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 肖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包括那幅有‘苏’字的画，包括你母亲和我母亲的关系，包括……” 他顿了顿，“包括你为什么总在深夜看那叠信纸。”

男人沉默了很久，久到肖战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他说：“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雪越下越大，把别墅的屋顶盖得白茫茫一片。肖战躺在床上，红围巾搭在床头，雪松香气萦绕在鼻尖。他想起下午在发布会上，王一博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想起他练了很久的 “平安” 二字，想起储藏室里那幅母亲的画 —— 原来有些冰封的过往，正在慢慢融化。

凌晨时分，他被客厅的动静吵醒。走到楼梯口，看到王一博站在落地窗前，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是王启山的名字。“知道了。” 他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冷得像冰，“不用你管。”

挂了电话，他转身时正好撞见肖战。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眼底的寒意迅速褪去，换上一种复杂的情绪。“吵醒你了？”

“没有。” 肖战走下楼，“叔叔又说什么了？”

王一博没回答，只是拿起桌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半杯。“明天去墓园。” 他突然说，“我母亲的忌日，也是你母亲的生日。”

肖战愣住了。月光从雪地里反射进来，照亮男人紧抿的唇。他突然明白，那些藏在冰壳下的裂痕，从来都不是因为撞击，而是因为里面早就有了光。

楼梯转角的电子钟指向三点，雪还没停。肖战回到房间，在那幅未完成的储藏室画作上，添了一轮月亮。月光下，两个影子依偎在一起，像两株在雪地里互相取暖的植物，根系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紧紧缠绕。

他不知道明天去墓园会听到什么，也不知道王启山还会使出什么手段，但他知道，有些故事该被揭开了。就像《破土》总要钻出地面，就像雪总要停，就像他和王一博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总要找到一个答案。

画纸上的月亮越来越亮，几乎要透出纸背。肖战放下画笔，指尖残留着颜料的冰凉，心里却暖得像揣着团火。他想，或许母亲说的对，画里的光，从来都不是凭空来的，是有人在黑暗里，替你点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