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小心！”元疏已经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冲了过来，一把扶住萧赞的胳膊，轻柔地避开了他的左肋，将他牢牢护在自己身侧。他凶狠地瞪了络腮胡一眼，仿佛在怪他多管闲事，实则刚才萧赞靠近目标时，他全部的感官都高度戒备，余光锁定了酒肆内那几个暗桩的反应，确认他们并未察觉萧赞的小动作。

“没事了……不必担心。”萧赞虚弱地摆摆手，指尖却在元扶住他手臂时，极其轻微地在他小臂内侧敲击了三下

元疏目光一闪，他冷哼一声，留下一句“晦气！”，又丢下几枚铜钱算是赔偿杯子，便半扶半抱着萧赞，在酒客们看热闹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快步朝后门走去。动作迅捷，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推开吱呀作响的后门，一股冷风灌入，外面是一条更狭窄、堆满杂物的暗巷。两人刚走出几步，前方巷口阴影处，突然闪出两条黑影，堵住了去路。正是酒肆里那两个眼神飘忽的“闲人”。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藏着家伙。

“二位，”其中一个三角眼咧开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我家主子说了，这‘盐槽沟’的水深，生面孔乱摸鱼，容易淹死。识相的，把不该拿的东西留下，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元疏将萧赞往身后墙边阴影里一带，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他。他没有丝毫废话，眼神在瞬间变得如同极北寒冰，他的那柄弯刀被遗落在了酒肆的桌上，反正也用不惯是了。

“动手！”三角眼显然也是狠角色，低喝一声，与同伴同时猱身扑上。腰间短匕寒光出鞘，一左一右，毒蛇般噬向元疏要害，角度刁钻狠辣，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元疏不退反进，身形如绷紧的强弓骤然释放，右手如铁钳般精准扣住左侧刺来那人的手腕，五指发力，只听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伴随一声惨叫，匕首应声落地。与此同时，他左腿如钢鞭横扫，带着千钧之力踹向右侧三角眼的腰腹。每一击都带着玉石俱焚的狠戾，硬生生将两人凶猛的扑势遏住，逼得他们不得不回防。

然而，这两人亦是精锐死士。手腕被废那人竟凶悍异常，强忍剧痛，用另一只手拔出靴中暗藏的短刺，不要命地刺向元疏肋下空档。三角眼更是狡猾，身形一矮，避开横扫，沾满污泥的靴尖猛踢地面杂物，一蓬混杂着碎石烂泥的污物直扑元疏面门，企图遮蔽视线。

元疏正欲偏头急躲，一道清瘦的身影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元疏身侧阴影中掠出。萧赞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左肋处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子在搅动。但他清冷的眼眸却亮得惊人，捕捉到了那瞬息即逝的战机。他没有硬撼，身体灵巧地一侧、一旋，仿佛一片被劲风带起的枯叶，巧妙地绕到了那断腕刺客的侧后方。重伤限制了他的力量，却未剥夺他的精准与巧思。他脚尖看似无力地、却又恰到好处地勾了一下对方因剧痛而失衡的脚踝。

“啊啊！”断腕刺客本就重心不稳，被这轻轻一绊，整个人彻底失控，踉跄着撞向正欲再次扑上的三角眼。两人顿时撞作一团，攻势一滞。

这一下牵动了萧赞左肋的伤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瞬间发黑，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几乎软倒。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明。

“找死！”这变故彻底激怒了元疏。眼看萧赞因出手牵动伤势而摇摇欲坠，他心中的暴戾瞬间攀升至顶点。在三角眼两人撞作一团的瞬间，元疏已如鬼魅般贴身而至。手肘如重锤狠狠砸在三角眼的太阳穴上，同时膝盖猛顶在另一人胸腹之间，两声沉闷的钝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响，那两个凶悍的刺客如同破麻袋般被彻底击垮，瘫软在地，再无生息。

巷口的冷风带来浓重的血腥气。元疏看都没看 倒地的尸体，猛地旋身，急切地看向倚着墙壁喘息、脸色惨白如纸的萧赞。

“阿赞…”他一步抢到萧赞身边，手臂穿过对方腋下，坚实有力地撑住他下滑的身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萧赞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和沉重急促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抽气声。“怎么样？”元疏的声音低沉紧绷，带着一丝颤抖。

萧赞闭了闭眼，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艰难地摇头，声音轻若蚊呐，却异常清晰：“……无妨。东西…在…”他颤抖着抬起未被元疏扶住的右手，摊开掌心——一枚狼头骨牌，上面粘着几粒满是油腻污渍和些许血迹的粗糙盐粒，混合着一种深色的、非沙非石的奇异颗粒，他强撑着，试图将东西递给元疏。

就在此刻。

巷口更深的黑暗中，骤然响起数道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紧接着，弓弦紧绷之声撕裂空气。几点寒星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竟是朝着倚墙的元疏和萧赞激射而来。显然，埋伏不止两人，暗处的弓箭手才是真正的杀招。

元疏瞳孔骤缩，迅速带着萧赞旋身至墙角，用身体挡住他，双手覆上他的脸颊，尽可能的遮住所有要害。

“殿下留神！”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暴喝如惊雷般在巷口炸响。数道矫健的黑影如同猎豹般从侧翼的矮墙后飞扑而出。为首一人身着北狄精锐皮甲，面容冷峻如铁石，正是拓跋晏的心腹侍卫长——巴图。他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精准无比地将射向元疏要害的三支致命箭矢劈飞。同时，他身后数名侍卫张弓搭箭，“嗖嗖”数声，精准地将暗处放冷箭的几名弓手瞬间射杀。

惨叫声在暗巷中回荡，旋即沉寂。巴图带着几名侍卫迅速清理了残余威胁，快步走到元疏和萧赞面前，姿态恭敬而急切：“洛王殿下，萧大人！属下来迟，王子殿下忧心如焚，特命我等前来接应。您二位可安好？”

危机解除，紧绷的弦骤然松开。萧赞一直强撑的那口气再也坚持不住，身体猛地一软，彻底卸力靠在元疏怀中，急促地喘息着，左肋处的疼痛如烈火燎原。

“来得正好。”元疏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微松弛，但揽着萧赞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他低头，用指腹极轻地拭去他唇边因忍痛咬出的血痕。随即，他抬起冷冽的眸子看向巴图，伸出那只刚刚还沾着敌人血迹的手，掌心摊开。

“东西在这里，盐中掺的不仅是沙，还有这种冶炼废渣，足以证明有人蓄意破坏，源头在矿场或运输途中被做了手脚。还有，”他目光锐利如刀，“狼头骨牌，我没猜错的话与右贤王控制的灰狼会有关。人证就在酒肆里那个络腮胡身上，他跑不了。”

巴图眼中精光爆射，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皮布接过那珍贵的证据，如同捧着千斤重担。“殿下放心！萧大人安心！王子殿下已布下天罗地网，证据在手，定叫那些宵小无所遁形。请随属下速速离开此地。”他起身，指挥侍卫们迅速在前后警戒。

元疏不再多言，微微屈身，一手绕过萧赞膝弯，一手牢牢护住他的背脊，“抱紧我。”他低声在萧赞耳边道。

萧赞将头轻轻靠在元疏的肩膀上，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颈。他能感觉到元疏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冰凉的手指微蜷了一下。

……

清冷的月光终于艰难地穿过狭窄的巷子上空，洒在两人身上。

元疏抱着萧赞的手臂又紧了紧，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才能安心。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跟在巴图身后，迅速融入巷子更深的阴影之中，朝着安全的据点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