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宁站在球场中央，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滚烫的地板上，他胸口剧烈起伏，视线死死锁在对面附中那个高大后卫身上，对方的防守很难突破。

“寇宁！这边！”大刘在弱侧空位急得跳脚。

寇宁看到了空档，本能地想要传球，但心脏猛的抽痛了下，他动作迟滞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附中的后卫猛地探手！

啪！

一声脆响！

篮球被干净利落地拍掉。

“回防！快回防！”队长吼着。

寇宁眼睁睁看着对手捡起球冲向己方空无一人的篮下。

他奋力回追，但心脏跳的更厉害了，他眼前发花。对方轻松上篮得分，落地后还挑衅地朝寇宁扬了扬下巴。

看台上附中学生的欢呼声像针一样扎进寇宁的耳朵。

他喘着粗气，撑着膝盖，汗水模糊了视线。不用抬头，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看台角落投来的目光。

哨声响起。

寇宁几乎是拖着脚步走下场的，接过队友递来的水，一口气灌下半瓶，他低着头，毛巾盖在头上。

怎么回事……低血糖了？

“寇宁！过来！”教练喊到。

寇宁心里咯噔一下，认命地走过去。教练板着脸，战术板拍得啪啪响：“上半场梦游呢？！传球犹豫！防守漏人！你那个抢断之后的劲儿呢？被狗吃了？附中那个6号，就盯着你弱点打！下半场给我打起精神！再这么打就换人！”

劈头盖脸的训斥让寇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死死攥着水瓶，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瓶身里。教练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好熟悉的话。

他低着头，闷声应道：“知道了，教练。”

回到替补席坐下，寇宁把毛巾拉得更低，整个人蜷缩在毛巾里。

他有点没信心了，他甚至不敢去想下半场。

就在这时，身边的位置被人坐了，寇宁身体瞬间绷紧，一股熟悉的木香味幽幽飘过来。

他猛地扯下头上的毛巾，惊愕地转头。

司汀南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他依旧是那副正经的样子，校服拉链拉到最顶端，脊背挺的直直的。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杯？

寇宁的心又抽抽了两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来干什么？”

司汀南没有立刻回答，他平静地拧开保温杯盖，一股淡淡的、带着清甜药草味的热气氤氲开来。

他倒出小半杯棕褐色的液体，

“看你状态不好。”将那杯冒着热气的红糖茶递到寇宁面前。

寇宁愣住了，看着那杯散发着陌生香气的液体，又看看司汀南平静无波的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唱的是哪一出？示好？他们刚吵完架哎！

“喝点甜的，稳定稳定情绪。”司汀南见他不接，也不强求，将杯子放在两人之间的座椅上，盯着对面徐徐道，“下半场，他们那个6号还会继续针对你。他习惯在你犹豫时从右侧掏球，假动作后习惯走左路突破，注意点。”

寇宁狐疑的看着他，他刚才在看台上……是在观察对手？！

寇宁： “你不是在看我吗？”

司汀南：“也在看你。”

他张了张嘴，想问“你怎么知道”，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质问：“你……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司汀南的目光终于从球场收回，缓缓转向寇宁。那双灰色的眼睛在体育馆明亮的灯光下，清晰地映着寇宁此刻疲惫和困惑的脸。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只有远处球场上篮球的拍打声和隐隐的呼喊。

司汀南的视线从寇宁紧锁的眉头，滑向他因为紧张和疲惫而微微泛红的眼眶，最后定格在他抿紧着有些发白的嘴唇上。

“寇宁，”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你最近，很不对劲。”

寇宁的心猛地一紧。

“你在躲我。”司汀南很肯定。

寇宁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膝盖上的毛巾。

司汀南似乎没有在意他细微的反应，继续问道：

“你……是在怕我吗？为什么？”

寇宁猛地抬起头，撞进司汀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是”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我……”他声音卡在喉咙里，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个荒谬的想法：“你……是人吗？”

寇宁在问完这种荒谬的问题后就后悔了。

他话音刚落，司汀南就微微蹙起了眉头，表情从些许荒谬和无语随后变成带着一丝……困惑？

然后，他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我不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什么，”司汀南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无奈？“让你产生了这种……不必要的联想。”

他微微侧过身，正对着寇宁，目光坦然地迎视着寇宁惊恐的眼睛。

“寇宁，”司汀南的语气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近乎诚恳的意味，“看着我。”

寇宁被他语气里的变化弄得有些懵，下意识地照做，视线聚焦在司汀南脸上。

司汀南抬起自己的手，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在体育馆明亮的灯光下，皮肤下的淡青色细小血管都清晰可见。

“我是人。”司汀南一字一顿地说道，“和你一样，有血有肉，会痛会饿，需要吃饭睡觉上学的人。”

“世界上没有那种超自然的东西。”他继续说道，语气带着笃定，“那都是骗小孩的童话故事”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寇宁疲惫的脸。

“至于这个，”司汀南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手腕内侧，是上次看到的疤，只是此刻，在灯光下，寇宁看得更清楚了些。疤痕的颜色很深，边缘确实不规则，但仔细看，似乎……像是被高温烫伤后留下的增生疤痕？

“小时候不小心，被开水烫的。很丑，所以平时都遮着。”他放下手，校服袖子自然滑落，重新遮盖了手腕。

司汀南看着他脸上剧烈变幻的神色，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最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但如果你觉得我的帮助让你不舒服，或者……让你害怕，你可以直说。我说过，你最近的状态很差，如果这次比赛加不了分的话，你的数学得考到130，以你这种态度显然不太可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座椅上那杯已经不再冒热气的糖茶。

“下半场快开始了。喝不喝随你。”随后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保温杯，“那些建议，听不听也随你。”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替补席区域，重新走向那个僻静的看台角落。

寇宁僵坐在椅子上，脸青一下紫一下的，他低头看着那杯已经变温的糖茶，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曾被司汀南冰冷攥住的手腕……

果然就不该问那种蠢问题吧，他现在一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爱幻想的中二青年了吧。难道……真的是自己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和妄想？把一切都脑补成了恐怖的玩偶复仇记？

“寇宁！上场了！”大刘的吼声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

寇宁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头，他看了一眼司汀南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那杯药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端起来，仰头灌了一大口。

温热的、带着微甜清香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奇异的暖意，稍微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放下杯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眼神重新变得清亮起来，管他司汀南是人是鬼！现在，球场才是他的战场！他不能真的成为队友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