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的视线扫过那张被攥出褶皱的巧克力锡箔纸时，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酒心的？”他指尖捻着包装纸边缘冷笑，“七斤？胃口不小。”

画室门被推开一条缝，严浩翔那张冰山脸刚探进来半截，就被宋亚轩塞了张采购清单：“去，买酒心巧克力，七斤。”

下一秒，严浩翔的瞳孔骤然收缩，头顶竟真的冒出一个LED显示屏，滚过血红大字：【余额不足！】

“砰！”

他整个人瞬间坍缩变形，西装革履在炫目光效中扭曲重塑——一台崭新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ATM提款机，稳稳杵在了画室门口！

“嘀嘀——欢迎使用！”机器发出欢快的电子音，吐钞口正对着我，“请输入取款指令！”

我抓起画笔扑向机器，蘸着他刚吐出的崭新钞票，在雪白墙壁上疯狂绘制逃亡路线：“指令？指令就是——打钱！打到我自由为止！”

宋亚轩那淬着寒冰的视线，慢条斯理地从我汗湿的脸颊，滑落到我紧攥在拳头里的那块锡箔纸包装纸一角时，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瞬间被抽空，冷得像塞满了南极万年不化的冰川碎渣子。

他看得太清楚了！

甚至连锡箔纸上被我指甲抠破的一个小洞，还有边缘沾着的那一点点融化了的、深褐色黏稠的酒心巧克力痕迹，都没逃过他毒蛇般的审视。

“酒心的？” 宋亚轩的薄唇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青石板上，又冷又硬。他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保养得宜的指尖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精准地捻住了被我揉得不成样子的包装纸边缘。

他甚至嫌弃地只用指尖捏着极小的一点，仿佛那是什么剧毒污染物。

“哼，” 一声短促的、从鼻腔深处挤出来的嗤笑，伴随着他指尖嫌弃的一甩，“七斤？胃口不小。” 那眼神，像是在掂量一块砧板上不知死活的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当口，画室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梳得一丝不苟的黑色脑袋，顶着那张标志性的、如同西伯利亚冻土层般终年不化的冰山俊脸，试探性地探了进来。是严浩翔。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扫过画室内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微微蹙了下眉头，似乎想说什么。

“来得正好。” 宋亚轩眼皮都没抬，随手从旁边堆积如山的空白画稿里扯过一张，修长的手指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铅笔，唰唰唰几笔，潦草却清晰地写下一行字。然后，他手腕一抖，那张轻飘飘的纸片如同飞镖般，精准地射向门口。

纸张擦过严浩翔的耳尖，被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捏住。

“去，” 宋亚轩冰冷的命令不容置疑，下巴朝门外一点，“买酒心巧克力。七斤。”

严浩翔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那张采购清单，又抬眼看了看脸色惨白如纸、像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的我，眉头拧得更深了。他似乎想分辨一句，这根本就不是他该负责的事务范围。

然而，就在他张口欲言的那个瞬间——

异变陡生！

严浩翔那如同精密仪器般毫无波动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两个极小的针尖！仿佛接收到了某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指令错误代码。

“滋啦——嗡——”

一阵极其刺耳、如同高压电流过载般的高频蜂鸣声，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体内部爆发出来！

紧接着，在他头顶正上方不到十厘米的空气中，光线猛地扭曲、折叠，瞬间凝聚成形！一个边缘闪烁着刺眼红光的LED虚拟显示屏，凭空出现！

巨大的、如同鲜血般刺目的方块字，冷酷无情地滚动起来：

【ERROR！】 【指令：采购酒心巧克力（7斤）！】 【权限核验……失败！】 【流动资金池额度锁定……】 【余额不足！】

最后那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在狭窄的虚拟屏幕上疯狂闪烁跳跃，映红了严浩翔瞬间僵硬的、写满错愕和难以置信的脸！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麻袋坠地的巨响，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骨骼错位般的“咔咔”声！

严浩翔挺拔高大的身躯，就在我和宋亚轩眼皮底下，发生了极其惊悚的坍缩变形！

他那身剪裁完美、价值不菲的手工高定西装，瞬间被无形的巨力扭曲、拉伸、撕裂！布料纤维在炫目得令人无法直视的白光中疯狂重组，发出刺耳的“嘶啦”声。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诡异地融合拉伸，变成了沉重的合金底座。他那条用来签下天文数字合同的昂贵腕表，则在光芒中急速融化重塑，化作嵌入机器侧面的液晶操作面板！

只用了不到三秒钟。

炫目的强光消失。

刚刚还活生生、冷冰冰的严氏集团总裁严浩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崭新得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线条硬朗、高度直达画室天花板的巨型ATM提款机！

它稳稳地、沉重地杵在了画室门口，那巨大的阴影将我笼罩了大半。机身侧面印着一个极其眼熟、被抽象化了的冰山logo，正是严氏集团的标志。原本显示错误信息的虚拟屏直接嵌入了机身顶部，此刻正闪烁着平和却冰冷无比的蓝光。

“嘀嘀——！”

一声清脆悦耳的标准电子音提示声，打破了死寂。

这台ATM机面向我这一侧的吐钞口，“咔哒”一声轻响，平滑的金属挡板迅速向上弹开，露出了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的洞口。

一个毫无感情起伏、像是用合成器发出的电子男音响起，回荡在空旷冰冷的画室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热情：

“严氏集团定制版尊享服务终端，很高兴为您服务！请输入您的取款指令——”

冰冷的金属机身反射着我那张写满了“这他妈也行？！”的呆滞蠢脸。空气里还残留着西装面料撕裂的焦糊味和新鲜油墨的气息。宋亚轩也微微挑起了眉梢，冰山般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但那讶异很快被浓重的兴味取代，他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台庞然大物和我，像是欣赏一出荒诞剧的开场。

指令？

这台由冰山总裁变出来的、活生生的ATM机，在向我索要指令？！

心脏在胸腔里像个被敲疯了的破锣，咚咚咚地狂砸，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跳出来！恐惧、震惊、还有一丝绝境中被逼出来的、近乎癫狂的兴奋，在我血管里横冲直撞！

画我？囚禁我？用钥匙威胁我？

去他妈的梵高耳朵！去他妈的比稿费贵！

眼前这台闪烁着诱人蓝光的提款机，这个由严浩翔血肉（也许是电路板？）铸成的庞然大物，它冰冷的吐钞口，此刻散发着比梵高整个向日葵田还要耀眼夺目的自由金光！

自由！就在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后面！

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

视线猛地扫过旁边画架上那桶刚开盖的、气味刺鼻的深褐色丙烯颜料，还有旁边架子上斜插着的几支沾着干涸颜料的开叉画笔。

就是它了！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饿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一个饿虎扑食冲过去！左手一把抄起那桶黏糊糊的丙烯颜料，右手狠狠抽出那支狼毫最硬、笔锋最秃的旧画笔！

颜料桶盖被我粗暴地掀开甩飞，褐色的粘稠液体溅了一地。我不管不顾，将整支秃笔狠狠捅进颜料桶里，用力搅动蘸饱！

紧接着，我猛地转身，扑向那台还闪烁着“等待指令”蓝光的ATM机！目标不是按键，不是屏幕，而是它身后那堵巨大的、空无一物的、雪白得刺眼的墙壁！

“指令？！”

我嘶吼出声，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蘸满了厚重褐色颜料的画笔，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戳在了冰冷光滑的墙面上！

“唰啦——！”

笔锋摩擦墙壁，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黏稠的褐色丙烯颜料像凝固的血浆，被狠狠拖拽开一道粗犷扭曲的轨迹！

“我的指令就是——”

画笔疯狂挥舞！不再是宋亚轩要求的、精心描绘他俊美轮廓的细腻笔触，而是大开大合，带着宣泄一切的蛮力！线条粗野混乱，却目标明确！

一条粗壮的箭头，斜刺里杀出，指向画室紧闭的窗户！ 一个歪歪扭扭的叉，狠狠标记在走廊尽头那扇挂着管理员铭牌的门上！ 代表月桂林的乱糟糟树冠符号，画得如同爆炸现场！ 虚线！代表逃跑路线的、充满希望的虚线！在雪白的墙壁上蜿蜒蛇行，一路冲向那象征着自由的、被画成一道金色光芒的后院侧门！

“打钱！！！” 颜料飞溅，我吼得声嘶力竭，颜料沾满了手和脸，整个人状若疯魔，“打到我自由为止！打到我买下这座破庄园，把你们七个王八蛋统统扫地出门为止！！”

画笔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我狂怒的咆哮。深褐色的线条在雪白的墙壁上疯狂蔓延，像一张骤然张开的、覆盖了半个墙壁的蛛网，更像一幅用愤怒和绝望绘制的、通往自由的宣言！

“咔嚓…咔嚓…嗡嗡…”

就在我画得忘乎所以、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那台静静杵着的ATM机内部，突然响起一阵沉闷的齿轮转动和卷钞轴运作的熟悉噪音！

吐钞口那黑黢黢的洞口里，猛地吐出了一叠崭新挺括、边缘锋利得能割破手指的——百元大钞！

粉红色的钞票，带着新鲜油墨的独特气味，像一条突然出现的、充满魔力的河流，哗啦啦地流淌出来，一部分直接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另一部分，则精准无误地糊在了我刚刚画在墙上的那条充满希望的逃亡路线上！

崭新的钞票，覆盖了湿漉漉的褐色颜料，也覆盖住了那条我刚刚描绘出的自由之路。

钞能力VS我的亡命涂鸦。

荒诞又窒息。

我捏着滴着颜料的画笔，僵在原地，看着那堵被钞票和颜料共同污染的墙壁，再看看吐钞口还在持续不断地往外“呕吐”着粉红色纸片的巨大机器……

空气里只剩下卷钞轴的嗡嗡声，和钞票飘落的、金钱特有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