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两分钟后，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半张脸藏在光影里。

　　肖战捏了捏发麻的指尖，余光不受控制地扫向不远处的铁门。

　　“慕安助理也来散步吗？”他轻笑了声，对那人道。

　　慕安的目光落在肖战身后，瞧见一只半露在外的皮鞋。

　　他眼睛眯起，少顷，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收回视线。

　　“这里空气不好，”慕安声音依旧淡淡的，没什么温度，“请肖先生上楼，时间久了，博爷会担心。”

　　肖战抿了抿唇，不疾不徐地走到慕安身前，“楼上太吵了，这里安静些，我这个人喜静。”

　　“是吗？”慕安意味深长。

　　“慕安助理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肖战倾身靠近，鼻息喷洒在慕安脸上，上翘的眼尾像只狐狸，“怕我会逃走？”

　　慕安呼吸一重，警觉地退后一步：“肖先生怎么会这么觉得？”

　　肖战眉眼婉转，低低笑了声：“毕竟我只是个被金主包养的金丝雀罢了，有哪只鸟儿不向往自由，慕安助理说呢？”

　　慕安微微垂眸，视线落在肖战脸上——

　　金丝雀脸上带着一种极具蛊惑力的表情，仿佛多看一眼视线都会无法移开，宛如一只魅惑人的狐妖。

　　可是从前，慕安从没在肖战脸上看到过类似的表情。

　　这让慕安蓦然想到了一个传说——画皮。

　　美丽的狐妖夺取了原主的心魂，又戴了一具美丽的人皮，以此蛊惑人心。

　　“哦对了，”青年修长的指尖在慕安的黑色暗纹领带上绕了一个圈圈，“我能得到金主大人的垂青，慕安助理功不可没呢。”

　　泰山崩于顶也不会变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慕安一点点握住肖战的手腕放在身侧，旋即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三年了，您还在记恨我吗？”

　　“你说呢？”肖战眼角弯了弯，拉长的尾音好听到让人骨头酥麻，但说出的话却没半分温度，“我当真是恨你恨得牙痒痒呀。”

　　如果没有慕安，原主或许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此时此刻，肖战仿佛透过初九的话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灵魂。

　　直到被他侵占身体的那一刻，原主也没能逃脱这个牢笼。

　　慕安凝视着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旋即移开了视线。

　　肖战会说这样的话，他并不意外，可他也不过是依命行事罢了。

　　“是吗？”慕安依旧面无表情，“那肖先生就努力成为那个站在顶峰的人吧，到时候就可以拿捏别人的生死了。”

　　肖战眼底的寒芒一闪而逝：“多谢提醒。”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游轮顶部时，王一博正靠在墙壁上，指尖夹着一根烟。

　　烟雾缭绕，男人的脸不甚清晰。

　　见到肖战，王一博掐灭雪茄走了过来。

　　“去哪了？”王一博的声音微微沙哑，“不是答应了我不乱跑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王一博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肖战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竟然没来由的放松了下来。

　　在这个陌生的、危险的环境里，王一博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哪怕这个人是一片未知深海，里面藏着的暗涌随时会将人吞噬，肖战仍旧无法将目光从男人脸上移开。

　　他静静看着面前这张清俊美好的脸，心里却自欺欺人地想着另外一个人。

　　莫名的，想到初九的话，肖战心底升腾起一股侥幸，宛如黑暗中升腾起的一缕光。

　　王一博会不会也跟着穿越过来了？不然怎么解释那些莫名其妙的剧情。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肖战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上翘的眼尾都挂上了激动的潮红。

　　他认真凝视着王一博的眼睛，然后深深吁出一口气：“狗崽崽……”

　　王一博眼瞳轻颤，沉默了半晌后才轻轻弯起唇角：“狗崽崽又是什么情趣？宝宝是想养狗了？”

　　王一博的反应让肖战的整颗心如坠冰窟。

　　狗崽崽是他和王一博才知道的爱称，如果王一博穿越过来的，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暗示。

　　可他仍旧不死心，“你知道百凤山……啊！！！”

　　下一秒，肖战痛苦地捂住了心口。

　　毫无预兆的，一阵宛如电流一般的尖锐刺痛顺着心脏钻进大脑，像几百伏的电流通过他的身体。

　　痛。

　　真的好痛。

　　身体像是要被撕开了。

　　那一刻，肖战以为自己快死了。

　　“你怎么了？”王一博将人揽进怀里，手下意识地按压他的胸口，“哪里不舒服吗？”

　　忽然而至的心绞痛让肖战说不出余下的话，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了系统口中所谓的“随机掉落的惩罚”指的是什么。

　　他连试探的权利都没有，所有带着试探行为的话都会被判定为违规，第一次系统没有识别到，而第二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操！他在心底狠狠爆了句粗口。

　　此时此刻他就像被压在案板上的鱼，而空气中有双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着他，煎炒烹炸，它们随意。

　　“没什么。”话音才落，肖战心上绞痛的感觉骤然消失。

　　指腹落在他脸上，王一博眼底都是心疼，“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抬起朦胧的泪眼，肖战搂住王一博的脖子，“我感觉好累啊，我想回家，王一博，你能带我回家吗？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么一个破地方，被所谓的系统折磨！为什么好好的偏偏就自己被吊灯砸中！

　　他肖战这辈子明明没有做过什么丧良心的事情，唯一做过最心狠的一件事便是拉黑了前男友的所有联系方式，想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到底为什么呀！

　　泪水顺着肖战的眼尾滚落，王一博吻掉它们，眼底的心疼像是快要溢出来。

　　他嗓音沙哑的厉害：“是我的错，不该把你带到这里。”

　　最后那句话意味深长，但那时的肖战沉浸在悲伤里，并没有时间多想。

　　“宝宝不哭，老公带你回家。”

　　轮船已经开到了海中央，王一博叫来直升飞机，在宴会的中途带人离开。

　　回到家，王一博第一时间安排了家庭医生为肖战检查身体。

　　检查过后，家庭医生神色凝重：“肖先生有心脏病史吗？”

　　王一博微微垂目，身侧的指尖动了动：“没有。”

　　“那就奇怪了，”医生推了推眼镜，“心脏检查显示，肖先生在不久之前犯过一次心脏病。”

　　王一博眸色倏然一暗。

　　“不过也可能是我的检查出错了，过度劳累也会引起心脏超负荷，如果您确定他没有心脏病，那就让他多休息吧。”

　　医生话没说死，也担心自己的检查会出错，毕竟是在家里做的检查。

　　“我知道了。”王一博沉声说。

　　送走家庭医生，王一博换上睡衣上床将熟睡中的肖战抱进怀里，怀里的人像是感知到了，张开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王一博垂眸打量他。

　　青年许是真的累了，睡得安稳极了，密长的眼睫垂落在眼睑洒下一片阴影，鼻翼随着清浅的呼吸鼓动着。

　　真是一张温润好看的脸，会激起人无限的占有欲。

　　只是时不时拧起的眉心，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像是在梦里也受了委屈。

　　王一博的指腹不受控制地落在那水润的唇上，像在揉捏一朵靡丽的花。

　　“留在我身边很委屈吗？”

　　“可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危险，你知道吗？”

　　在那白皙的眉心上落下一吻，王一博将被子朝肖战身下掖了掖，然后拨通了慕安的电话。

　　“慕安，今天在地下室里，你都看到什么了？”

　　“看到一个人影匆匆离开，”电话那边的慕安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秒，“但是没看清那人的模样。”

　　壁灯昏黄，王一博的眉眼在黑夜里看不清情绪。

　　良久，他才沉声道：“游轮上有监控，我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