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翅轻振时
画廊闭馆的最后一盏射灯熄灭前，孟宴臣的指尖仍停留在那幅《残蝶》的装裱边缘。木质画框带着白日暴晒后的余温，像极了多年前许沁递来的那只蝴蝶标本——同样的脆弱，同样的身不由己。
“孟先生？”
清越的女声打断了怔忡。他转身时，看见穿米白色衬衫的女人正弯腰捡拾散落的画册，封面上的蓝闪蝶翅膀在暮色里泛着微光。是新来的策展助理，好像叫苏微。
“需要帮忙吗？”他上前扶住倾斜的画册堆，指节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对方下意识的闪躲让他想起自己总在独处时握紧的拳头——原来克制是会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苏微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未散的怔忪。这个在商界以冷静著称的孟家继承人，此刻倒像被画中残蝶绊住了脚步。“听说您每年都会来看这幅画。”她轻声说，将最底层的画册抽出来，“它的创作者说，残翅也能扬起风。”
孟宴臣的目光落回画作。蝴蝶的左翼缺了一角，却仍保持着振翅的姿态，背景的墨色晕染里藏着细碎的金箔，像暗夜里未熄的光。这让他想起醉酒那晚砸碎的酒瓶，玻璃碴里映出的自己，也是这样带着残缺的狼狈。
“您喜欢蝴蝶？”苏微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蝶翅。
他指尖划过画框上的木纹，喉结动了动：“曾经喜欢过。”喜欢到把标本藏在书房最深处，喜欢到看见相似的翅尖就会想起某个雨天的拥抱，最后都成了不能说的秘密。
闭馆音乐响起时，苏微忽然递来一张卡片：“下周有新展，主题是‘破茧’。”卡片边缘印着细小的蝶纹，“或许您会想看看完整的翅膀。”
孟宴臣接过卡片时，发现她的指尖沾着一点颜料，是像清晨天光的浅蓝。就像此刻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的暮色，正悄悄为他灰白的世界添上一抹亮色。
走出画廊时，晚风掀起他的衣角。口袋里的卡片带着体温，他忽然想起苏微说的话，残翅也能扬起风。或许有些蝴蝶不必被困在标本盒里，有些遗憾，也能在新的晨光里，长出完整的翅膀。
街灯亮起的瞬间，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下周画展，预留两个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