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长安城沐浴在金色的朝阳里。洛王府内,元疏对着一面打磨光滑的铜镜,难得的没有半分往日的懒散。他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支赤金镶红玛瑙的发簪,小心翼翼地穿过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墨发,在头顶绾出一个利落又不失风流的发髻。几缕不羁的碎发垂落鬓角。他身上是一袭暗云纹的绛红锦袍,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腰间束着玄色革带,悬着一个精巧的鎏金银酒壶。他对着镜中人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风流自赏的笑意,这才转身出门。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那人,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当他踩着点儿,甚至略迟了些抵达约定的西苑演武场时,那抹春风得意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空旷的场地上,只有两道身影。萧棠一身劲装,正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踢着地上的沙砾,他身旁站着一位水绿罗裙的少女,眉眼灵动,带着几分英气,正是萧棠的心上人洛小船。两人见到他来,洛小船先抿嘴笑了出来。
“九殿下终于舍得来了?可让我们好等。”洛小船声音清脆。
元疏目光迅速扫视一圈,没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阿赞呢?”
萧棠撇撇嘴,没好气地接口:“被永安那小祖宗截胡了呗!在宫里憋了那么久,今天出来玩,一大早就眼巴巴地在宫门口守着。这不,一见到我哥,就跟见了蜜糖似的,死活非要我哥先带她把京城逛个遍才肯过来。我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对着人能说不吗?”
“她自己逛就是了,”元疏的语气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烦躁,“扯着阿赞作甚?他又不是专门陪孩子玩的。”
洛小船闻言,噗嗤一声笑得更欢,忍不住调侃:“九殿下,你们凯旋回长安那天,永安公主可是巴巴儿地跑到城墙上眺望。您猜怎么着?萧大人的卓绝风姿,让咱们这位小公主当时就看呆了,回去的路上,一路都在念叨萧大人比画里的神仙还俊,今日可算逮着机会了,哪还顾得上我们?直接就把她的‘漂亮哥哥’拉走咯。”
“哦。”元疏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单音,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方才精心打扮的好心情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再也不看场中央的兵器架,径直走到场边的石阶旁,长腿一伸,身子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几乎是陷进了石阶的阴影里。动作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颓靡和赌气。他随手摘下腰间的银酒壶,拇指挑开精巧的壶盖,仰头就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灼烧感却丝毫没能驱散心头的憋闷。
“喂,元子攸!”萧棠大步过来,满脸受不了的表情,“你这酒葫芦是长在手上了?光天化日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阳光有些刺眼,元疏眯起凤眸,挑衅似的又灌了一口,才慢悠悠地掀起眼皮看向萧棠:“你管得着我吗?小舅子。我在那苦寒之地憋屈了那么久,回来还不能潇洒潇洒?”那声“小舅子”叫得格外清晰。
萧棠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谁是你小舅子!!元子攸,你少在这儿胡言乱语!”他气呼呼地左右看看,猛地抄起旁边兵器架上的一杆红缨长枪,手腕一抖,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嗡”的一声厉啸,直指元疏,“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来!许久没活动筋骨了,让本将军看看你这身在北狄学的功夫有没有落下!今日定要一雪前耻!”他眼中燃起熊熊战意,显然想起了曾经被元疏揍得灰头土脸的糗事。
元疏嗤笑一声,随手将酒壶往石阶边一放,长身而起。脚尖一勾一挑,那柄沉重的长枪便稳稳落在他掌中,力道拿捏得妙到毫巅。枪锋破空,瞬间缠斗在一处。两道身影在演武场上腾挪闪转,枪影纵横交错,红缨如赤蛇狂舞。萧棠枪风刚烈霸道,步步紧逼;元疏则如风中劲柳,身法诡谲,看似闪避,却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以巧劲化开雷霆万钧的刺击,枪尖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角度袭向萧棠要害。
几十回合过去,二人竟未分上下。元疏眼底精光一闪,故意卖个破绽,枪势一缓。萧棠果然大喜,拧身全力刺出致命一枪,岂料元疏身形如鬼魅般倏地向侧后方滑开半步,手中长枪顺势贴着萧棠刺来的枪杆闪电般一绞一压,一股黏韧至极的巧劲传来,萧棠虎口剧震,长枪竟脱手飞上半空,“哐当”一声跌落尘埃。
“你!”萧棠狼狈地稳住身形,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元疏,“你使诈!这不公平!”
元疏慢悠悠踱回石阶,重新拿起酒壶,灌了一口,才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凤眸中尽是狡黠的笑意:“兵者,诡道也。小舅子,难道你领兵打仗的时候,还要跟敌人讲堂堂正正,循规蹈矩不成?”
“元!子!攸!”萧棠的怒吼声响彻演武场,“我跟你拼了!!”他抄起长枪,眼看又要扑上来,洛小船赶紧上前笑着拉劝,演武场上只剩少年将军气急败坏的咆哮和某人得逞后慵懒的饮酒姿态。
与此同时,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正是最热闹的辰光。
人流如织,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各色幌子在微风中招展。永安公主元子涟,像只初脱樊笼的嫩黄小雀,在摩肩接踵的人潮里钻来钻去。她紧紧攥着身旁人的广袖一角,生怕一松手,那抹令人心安的淡清瘦影就会融入这片繁华的烟海。
萧赞今日穿着一身淡蓝色素锦长袍,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广袖和交领处则是皎洁如月的素白绫纱,更衬得他身姿颀秀,清雅出尘;腰间悬挂着一只玉兔,青翠温润。墨色的长发未束冠,只用一支通体剔透、毫无瑕疵的白玉簪松松挽住上半部分,余下如瀑般柔顺地披散在肩背。阳光落在他无暇的侧脸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线条,长睫低垂时投下淡淡的阴影,眸光温和澄澈,唇角天然带着一丝令人心安的浅笑。走在喧嚣的市井中,行走在这烟火鼎沸的市井间,宛如谪仙,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漂亮哥哥!你快看!那个糖人儿捏得好逼真!”永安兴奋地指着一个吹糖人的小摊,上面插着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她摸了摸腰间,才想起今日偷偷溜出来,根本没带装钱的荷包,连贴身宫女都没带。她立刻仰起脸,扯了扯萧赞的袖子,声音带着点娇憨:“漂亮哥哥,我想要那个小兔子的。”
萧赞没有丝毫犹豫,温声应道:“好。”他上前,从袖中取出精致的荷包,付了钱,接过那只晶莹剔透的糖兔子递给永安,动作优雅自然。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