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点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

王一博坐在肖战对面，对肖战的疑问不置可否，一旁的侍应生还在一道接一道地将菜端上桌，白切鸡、烧鹅、蜜汁叉烧、上汤焗龙虾、沙茶牛肉、烟筒白菜......

“还好吧，这些菜你应该喜欢吃。”王一博坐得很端正，身上还穿着那件西装，正经说话的时候那股独属于少年人的傻气与稚气就会褪去，取之而来的是家族小少爷与生俱来的矜贵。

不过那只是表面，说出这番话的王一博，心里却在默默打鼓，应该没出差错吧？他以前确实喜欢吃这些菜，请人吃饭，不就应该大方一点吗？请喜欢的人吃饭还讲究经济实惠，索性不要请了，他王一博丢不起这个人。

“少爷仔，摆阔哦？”肖战单手撑着一侧下巴，垂眸打量着桌上一盘盘精致又熟悉的菜肴，然后将视线从桌面上一点点地挪到王一博的身上，最后和王一博对视。

“干嘛？”王一博迎着肖战的目光，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的领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不喜欢吗？”

肖战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王一博自言自语地接了下去，“你出国那么多年，已经换口味了吧，我该问问你的，不该直接开车过来，我真该问问你的。”

“你真系好怪，咁紧张做咩呀！”（你真的好奇怪，这么紧张做什么。）

王一博懊恼地看了一眼肖战，没说话。

“仲讲唔钟意我。”肖战很小声地吐槽了一句。（还说不喜欢我。）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肖战摇摇头，随后用筷子夹了一片鹅肉放进王一博的碗里，“吃菜。”

王一博很快就被哄好，低头乖乖将肖战夹的菜吃进嘴里，然后就一直重复夹着那盘菜。肖战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夹了另几样菜放进王一博的碗里，“做什么只吃那一盘菜，你白痴哦。”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很开心。

能和肖战一起吃饭，肖战还给他夹菜，王一博很开心很满足。

和一个纯情二傻子一起吃饭，他夹什么那个傻子就吃什么，肖战也很开心很满足。

他们吃得早，现在吃完也才七点过半个钟头。

王一博摸着兜里的车钥匙，虽然很舍不得，但也不得不故作绅士地开口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肖战闻言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约我走走。”

走出饭店，门外的暖风直吹二人面门，肖战的刘海已经有些松散，现在被风一吹，几缕头发刚好落在额前。

王一博下意识伸手想帮他理一下，手伸到一半却又硬生生地止住。

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一如十六岁的少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才试探着开口，“那你想走走吗？”

面前的人向他展现了一个极璀璨的笑容，“我想走走呀，你不想和我走走吗？”

这座南方城市温热的晚风也拂不走王一博心头的悸动，王一博感觉喉咙有些发痒，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吃一种叫“酸妞”的糖，舌尖刚触碰上的时候特别酸，等到将糖衣含化，里面的甜味便溢出来。

“那，那就去江边走走，可以吗？”王一博伸出食指挠了挠眉心，本是紧张时的一些下意识的掩饰性的小动作，肖战却突然伸出食指按在了王一博的指节上。

肖战的体温偏凉，指腹那么一点点皮肤面积接触到王一博，王一博浑身从天灵盖到后脚跟都像是过了一道电。

“你看，”肖战不仅不觉得自己的动作越界，反而得寸进尺地继续在王一博的眉心点了点，“你皮肤白白的，这里要是再点一个红点，就像年画里的福娃娃了。”

王一博本来还沉醉在肖战的靠近里，一听见又把他比作小孩，脸一下子就耷拉了起来，后退，偏头，拨开肖战的手，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肖战，我不是小孩。”

肖战偏头去看王一博，见对方有点不开心，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我给你道歉，不该一直说你。”

面对肖战，王一博无师自通地知道顺坡下驴，“我没有生气，你不用道歉。”

他们走的这条路人很少，路边是低矮的灌木丛，两旁的路灯和四周灯火通明的高楼将这条路映照，肖战走在王一博身侧小声地哼着歌。

“你在唱什么歌？”

“随便唱唱，你又不陪我聊天。”肖战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无辜地看向王一博，仿若这真的是王一博的错。

“我没有不陪你聊天，我只是，以为你想安安静静散步。”王一博嘴笨地解释着，与此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王一博见是顾邵打来，干脆利落地点了拒接又凑得离肖战更近了一点。

“你干嘛不接电话？”

“骚扰电话。”

“哦。”

“你还记得你以前在香港的时候吗？”

“嗯？”肖战不解地看向王一博，“什么？”

王一博一直觉得，肖战总是无意识地扮可爱，他永远有许多微表情，许多小动作，让他本就漂亮的脸更显得生动明丽，正如此时——肖战微微歪头，流畅的眉头也稍稍聚拢，嘴被抿成了一字，两侧的肌肉便鼓了起来，多情的瑞凤眼里盛着对他真诚的询问。

“你还记得以前在香港的生活、朋友或者玩伴吗？”

肖战或许是在思考，抿着的嘴又无意识的张开，他仰头看向半空的飞蛾，在王一博殷切的目光中回忆了几分钟，才道，“记不太清了。”

“不记得了？”王一博的音量陡然拔高，他可以接受肖战不认得他，却没办法接受肖战不记得他。

肖战看向不远处的江岸，观光游轮在波光粼粼的江面吹着号角缓慢地前行，对岸那一幢幢高耸入云的写字楼是南城的地标性建筑，炫目的灯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肖战想起了维港的夜色，他小时候站在山顶就可俯瞰山下，外祖父会牵着他的手，用他那威严又慈蔼的声音告诉他，“要记住，你系山上嘅人。”（要记住， 你是山上的人）

港岛是璀璨的明珠，太平山是让人趋之若鹜的存在，络绎不绝的游客会坐着缆车上山花钱去到观景台只为拍出一张香港的全景图。

肖战知道，外祖父的房子，有着山顶绝佳的视角，他在那里长到了十九岁，最后却不得不远赴英国。

“多久的事情了，我记性不好的。”肖战丧气地说道。

王一博有些泄气，但又无能为力，见着眼前的江景，又想起以前肖战带他去星光大道吹晚风，他们玩到很晚，最后只能叫司机把他们接上山。

怎么会不记得了呢？王一博看着面前的肖战，不知道为什么眼尾有些泛红，说他不记得的样子很真诚，还带有一些落寞和伤感。

见肖战情绪不好，王一博一时也顾不得肖战不记得他这个玩伴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南城也是一样好。”

“你摸我脸做什么？”肖战闷闷地开口，这时王一博才发现他没抵挡住诱惑，看着肖战刚才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很想揉揉他带来脸，没想到自己真的上手了。

“呃......”王一博快速缩回手，迎着肖战的目光不仅红了耳朵还觉得手指烫得慌，他面对肖战又容易犯傻，手竟然下意识地往衣服上擦了擦。

卧槽！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王一博，真的很想投江自尽。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碰了肖战的那只手已经被气得在空中抽搐，“我不是嫌弃你！我刚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真的！”王一博急切地向肖战解释，“我刚刚也不是故意摸你的，我没忍住！真的！”

“噗嗤——”肖战低头笑得肩膀都耸动起来，王一博呆呆地看着肖战，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两人一起笑了好一阵子。

仲讲唔中意我。（还说不喜欢我）

肖战默默地在心里继续给王一博画标签，太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