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迟来的仪式

在普通病房又调养复健了半年多，杨震的身体终于有了质的飞跃，虽然比起巅峰时期依旧虚弱，体力远不如前，肾脏也需要长期服药维护，但他已经可以脱离轮椅，自己慢慢地行走一段距离，生活基本能够自理，苍白的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那双桃花眼重新亮了起来，虽然沉淀了太多东西，却比以往更加深邃。

顾一野的工作逐渐回归正轨，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全天候陪护，但每天一定会准时出现在病房，雷打不动，兄弟们也依旧常来，铂悦湾的烟火气似乎一点点蔓延到了这间病房。

日子仿佛终于走上了平稳的轨道。

这天下午，顾一野有个重要的军区会议必须参加，他仔细叮嘱了护士和护工，又跟杨震报备了行程，这才匆匆离开。

确认顾一野的车驶离医院，杨震原本懒散靠在床头的姿态慢慢坐直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掀开被子，动作还有些缓慢，但很稳地下了床，他走到衣柜前，从最底下摸出一个藏得很好的小素描本和一支铅笔，翻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戒指的草图，从最初潦草的构思到后来精细的尺寸标注、内部刻字设计，每一笔都凝聚着他在无人时偷偷耗费的心血。

今天，他终于觉得是时候了。

他换下病号服，穿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镜子里的人，瘦削，眉宇间带着病后的倦意，但眼神坚定而明亮。

他深吸一口气，拿着那张最终定稿的设计图，步伐缓慢却坚定地走出了病房。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凭着记忆和询问，找到了医院附近那家他早已偷偷考察过好几次的、口碑很好的老字号金店。

推开玻璃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老师傅推了推老花镜，看着这个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清亮的年轻人。

杨震将那张小心保存的设计图递过去，声音平稳“师傅，您好，我想按这个图样，定做一对戒指”

老师傅接过图纸，仔细端详，设计并不繁复，依旧是简洁的素圈，但在内壁却精心设计了一圈交错缠绕的荆棘与松枝的暗纹，分别对应了两人信息素的味道和经历，内侧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和一句极短的英文“Through everything”

“款式不错，寓意也好”老师傅点点头“尺寸有吗？”

杨震报出了两个早已烂熟于心的指围数字，他自己的，和顾一野的，顾一野的那枚，是他趁他睡着时，用细线偷偷量的，练习了无数次。

“急着要吗？”老师傅问。

“嗯”杨震点头“今天能做好吗？我可以加急费”

或许是杨震眼神里的迫切和真诚打动了老师傅，他沉吟了一下“我尽量，你傍晚过来看看吧”

杨震道了谢，付了定金，走出金店时，手心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出汗，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

傍晚，顾一野结束会议，第一时间赶回医院，推开病房门，却看到杨震并不在床上，而是穿戴整齐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正看着窗外，似乎在等他。

“怎么下床了？医生允许了？”顾一野微微蹙眉，快步走过去，习惯性地想去探他的额头。

杨震却笑着躲开了，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狡黠又紧张的光芒“早就允许了，等你半天了”

顾一野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一样，放下公文包，在他身边坐下“有事啊？”

杨震神秘地笑了笑，卖关子“猜猜我今天干嘛去了？”

顾一野挑眉，看着他“偷跑出去晒太阳了？”

“比那有意思”杨震从身后摸出那个丝绒质地的小盒子。

顾一野的目光落在盒子上，眼神微动，他认得这种盒子。

杨震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紧张，手指微微颤抖着，打开了盒子。

里面并排躺着两枚铂金戒指，依旧是素圈，但细看之下，内壁有着极其精美复杂的暗纹，在灯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款式明显比他之前强行戴上的那对更加精致用心。

杨震拿起那枚稍大一点的戒指，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顾一野，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认真无比。

“顾一野，你上次那个不算，太草率了，跟绑票似的”

“这个…是我偷偷画的图，偷偷去打的”他晃了晃手中的戒指，嘴角扬起一个带着点小得意的、却无比真诚的笑容。

“等我出院了”他看着顾一野的眼睛，语气变得无比认真和期待“咱们去扯个证儿吧？”

他顿了顿，举着戒指，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考生，带着所有的勇气和真心，轻声问出了那个迟到已久的问题。

“现在…先补个戒指”

“你愿意吗？”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流声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顾一野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枚精心设计的戒指，看着杨震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一路走来所有的艰难、痛苦、坚守和等待，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最终的意义。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伸出手，不是去接戒指，而是轻轻抚上杨震的脸颊，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摩挲着他依旧有些消瘦的轮廓。

然后，他低下头，极轻地、珍重地吻了吻杨震的额头。

抬起头，顾一野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落满了星辰，他看着杨震，嘴角缓缓向上扬起一个清晰而温柔的弧度。

“废话”

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如既往的霸道，却又充满了毋庸置疑的温柔和笃定。

“不然你以为，我戴这玩意儿戴了这么久，是戴着玩的？”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那枚最初的素圈戒指依旧稳稳地圈在无名指上。

杨震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畅快的大笑，笑着笑着，眼圈却忍不住红了，他抓住顾一野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新的戒指，套回了它本该在的位置，尺寸完美契合。

然后，他把属于自己的那枚递给顾一野。

顾一野接过戒指，执起他的左手，将那枚象征着荆棘与松枝、象征着穿越一切的爱与誓言的圆环，郑重地、缓缓地，推到了他的无名指指根。

两枚崭新的戒指在灯光下交相辉映。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镣铐，而是温暖的盟约，是迟来的仪式，是一生的答案。

【第四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