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在隧道出口刹住,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裴沉推门下车时,风从背后灌进风衣,冷得他肩胛一紧。排水沟里只剩半枚断裂的胸针,上面刻着“归还”二字。
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三秒,抬手把证物袋封好,没说话。
回程路上,车载电台一直响个不停,调度中心通报工业区周边监控全部离线。沈溪的声音穿插其中:“信号被定向屏蔽了,不是普通黑客能做到的级别。”
裴沉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手虎口的老茧。他闭了会儿眼,脑子里全是摩托翻倒前那一幕——车手背包上的蝴蝶胸针,在昏暗灯光下闪了一下,像某种确认。
回到警局已是凌晨一点十七分。
他脱下风衣搭在椅背上,顺手打开案卷。桌上多了一样东西:一杯热咖啡,纸杯外壁凝着细小水珠,杯底压着一张折叠的便利贴。
裴沉皱眉,伸手拿开杯子,抽出那张纸。
展开,两行打印体小字:
**低血糖容易死人。
别等晕倒才喝。**
他盯着字条看了五秒,忽然想起什么,翻开昨天的尸检报告。在批注栏角落,简昭用蓝笔写过一句:“胰岛素过量,凶手手法熟练——像极了某人煮咖啡时放糖的样子。”
当时他摔了门就走。
现在这杯咖啡,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显然是刚放不久。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苦味直冲喉咙,没加糖。这种喝法……是简昭的习惯。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沈溪抱着笔记本电脑走来,发带松了半边,额前碎发翘着一撮。
“还没走?”她把电脑放在桌上,拉开椅子,“我刚重扫了一遍林知远那台旧机,防火墙比想象中硬,但有点奇怪。”
“哪儿怪?”
“加密方式很老派,用的是九十年代末的对称密钥结构,但嵌套了七层动态验证。”她敲了几下键盘,“关键是,文件夹命名用了‘CL-0712’,和王天成西装里那张纸片一致。”
裴沉放下咖啡杯:“能破吗?”
“已经在跑了。”她调出进度条,“我试着用胸针材质的分子参数做逆向拟合,树脂成分里有微量生物酶活性,刚好能当解密种子值用。”
屏幕上的加载条缓慢推进,数字跳动。
裴沉起身走到窗边。江面漆黑一片,高楼灯光稀疏地映在水面,像被撕碎的星图。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一点四十三分。
“你查监控了吗?”沈溪头也不抬,“简昭三点零二离开的,主楼东侧出口拍到他背影,穿白大褂,提工具箱。”
裴沉转过身:“几点走的?”
“三点零二。”她重复一遍,“但我刚才顺手调了法医中心温控日志,发现解剖室温度在两点五十八到三点零五之间,被人手动下调了五度。”
“权限是谁的?”
“绑定工号Z-0914。”她抬头,“是简昭的。”
裴沉没说话,走回桌前打开内网系统,输入调阅指令。三分钟后,走廊监控画面出现在屏幕上。
画面里,简昭确实出现了。他步伐平稳,右手拎着黑色工具箱,左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经过摄像头时还微微抬头,像是察觉到了镜头。
时间戳显示:03:02:17。
裴沉放大画面,盯着他的袖口。那里有一道细微反光,一闪而过。
不是金属,更像是某种薄片状物体。
“他走之前,有没有进过解剖室?”他问。
“没有记录。”沈溪摇头,“门禁系统没触发,但如果他有权限直接改后台,就能绕过打卡。”
裴沉点了根烟,靠在墙边。烟雾升腾,遮住他半边脸。
他知道简昭不会无缘无故留下字条,也不会平白无故调整室温。五度的差距,足以让某些特定试剂发生微变性反应——比如夜魇藤粉末的荧光衰减周期。
可问题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掐灭烟头,拿起手机拨通简昭号码。
响了六声,转入语音信箱。
他挂断,又拨一次。
还是没人接。
“解密进度多少了?”他转身问。
“87%。”沈溪盯着屏幕,“奇怪的是,这个文件夹创建时间居然是1998年7月12日。”
裴沉脚步一顿。
“太早了。”她说,“那时候林知远才十几岁,不可能自己建这种加密档案。而且操作系统版本根本不支持这种文件结构,除非是后期强行移植进去的。”
裴沉走到她身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
1998年7月12日。
这个日期他记得。
那天临江下了场暴雨,育幼院锅炉房爆炸,火势蔓延整栋主楼。官方通报说是电路老化引发事故,死亡名单上有二十一个人,其中包括两名值班老师和十九个孩子。
但他清楚,实际人数不对。
当年他就在那儿,七岁,躲在储物间柜子里活了下来。还有一个人也活着——只是后来再没见过。
“继续破。”他说,“我要知道里面是什么。”
“快了。”沈溪敲下回车键,“最后一步验证。”
屏幕闪烁,进度条跳至100%,弹出一个新窗口。
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CL-0712。
双击打开,页面空白,没有任何内容。
裴沉盯着那个空框看了很久。
“创建者信息呢?”他问。
“被抹掉了。”沈溪滑动日志,“但最后一次访问记录在三天前,IP地址指向城西废弃工业区——就是你们今晚追摩托车的地方。”
裴沉眼神一沉。
“有人比我们早一步进来过。”她说,“而且只看了这个文件夹,没动别的。”
房间里安静下来。
空调嗡嗡作响,吹得纸页轻颤。
裴沉低头看向桌角那杯咖啡,杯底残留的液体已经凉透。他拿起字条重新看了一遍,突然注意到背面有极浅的一道折痕。
他把它对着灯翻过来。
在灯光折射下,隐约能看到一行压痕,像是用笔用力写过又被擦掉。
他用铅笔轻轻涂抹,纸上慢慢浮现出几个模糊的数字:**0711**。
CL-0711。
编号序列中的上一位。
王天成是0712,那么0711是谁?
他猛地想起什么,翻出今晚捡到的胸针碎片。沈溪已经做过扫描,数据还在屏幕上。他调出来,放大边缘刻痕。
在“归还”二字下方,有一串微型编码:**CL-0713→CL-0711**。
这不是遗落。
是交接。
“沈溪。”他声音低下去,“查一下CL编号序列的所有登记人。”
“哪来的名单?”
“志愿者档案、捐赠名录、实验室人员备案……所有你能想到的。”他盯着屏幕,“从0708开始,一个都不能漏。”
她点头,手指飞快敲击键盘。
几分钟后,第一份资料跳出:陈默,CL-0708,三年前报失踪,最后出现地点为工业区南片。
接着是0709、0710,都是类似情况——注销、失联、宣告死亡。
直到CL-0711。
画面停住。
姓名栏写着两个字:**周培**。
职业:市局法医科临时审核员。
备注:三年前负责整理境外实验室移交遗物清单,后因精神异常辞职,住址位于城郊梧桐巷17号。
裴沉盯着这个名字,呼吸略微放缓。
周培……陆远的师兄。
也是那个曾亲手签发林知远“死亡证明”的人。
“他现在在哪?”他问。
“不知道。”沈溪摇头,“登记电话已停机,户籍系统显示长期未更新状态。”
裴沉沉默片刻,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等等!”沈溪突然叫住他,“你看这个!”
她把温控日志拉到最底部,一条隐藏记录浮现出来:**操作员Z-0914于02:59:43启动远程协议,向设备注入冷却指令,持续6分12秒。**
而在操作备注栏,有一行自动生成的小字:
【关联任务:样本稳定性维护|目标编号:Lu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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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