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漂浮在江水的羽毛，浮浮沉沉，身体也在冷与热中反复拉扯。

肖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也是发着烧，病恹恹地窝在出租屋的沙发里。

体温计上的水银柱顽固地指向三十九度二。

窗外是盛夏，知了声嘶力竭，空气热得像一团化不开的麦芽糖，可肖战却觉得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他把自己裹在一条薄薄的毯子里，整个人烧得像只煮熟的虾，眼尾泛着红，连那颗平日里勾人的唇下痣，都透着一股病态的靡艳。

王一博推门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夹杂着汽油味和热风的、独属于他的气息。

他刚从赛车场赶回来，身上还穿着那件印着赞助商 logo 的 T 恤，额发被汗水打湿，几缕不羁地贴在额角。

“怎么回事？”王一博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沙发前，伸手就探上肖战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心瞬间拧成一个川字，“操，怎么烧成这样？”

“不知道，”肖战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病中的鼻音，听起来格外委屈，“可能昨晚吹空调着凉了。”

“去医院。”王一博的语气不容置喙，说着就要把人从沙发上捞起来。

“不去。”肖战往毯子里缩了缩，“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难闻。”

“肖战，你三十九度二，不是三十七度二，你当是闹着玩呢？”王一博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冷峻的丹凤眼是藏不住的焦虑，“而且，感冒了闻不到。”

“那也不想去。”

肖战把脸往毯子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瑞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王一博。

王一博拿他这副样子最是没辙，平日里那点酷盖的脾气，到肖战这里，总能被磨得干干净净。他盯着肖战看了几秒，终是妥协了，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一个背着医药箱的家庭医生便出现在这间逼仄的出租屋里。

专业的医疗箱往桌上一放，这间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屋瞬间变得有些不伦不类。量体温，听心肺，最后得出结论，风热感冒引起的高烧，需要打一针退烧针。

退烧针打在手臂上，冰凉的药液推进肌肉，肖战怕疼，下意识地往王一博那边靠。

王一博便不顾医生在，直接将他圈在怀里，一只手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他没打针的那只手，低声哄着：“乖，很快就好。”

医生走后，王一博推掉了下午一个重要的练习赛，一头扎进小厨房。

没一会儿，砂锅里就传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白粥的香气，混着一点姜丝的辛辣，慢慢地在房间里弥漫开。

肖战半躺在沙发上，侧头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挺拔背影。

王一博在不熟练地切着什么，刀刃和砧板碰撞的声音，笨拙却又让人心安。

不多时，王一博将煮好的粥端过来，先是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眉头依旧紧锁，“还是烫。”

“可我感觉好多了。”药效上来，肖战确实比之前更精神了些。

王一博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肖战唇边：“张嘴。”

肖战乖乖的配合，寡淡的白粥里，姜丝的辛辣被红枣的微甜中和，味道虽谈不上好，但暖意却顺着食道滑进空荡荡的胃里，熨帖了五脏六腑。

他看王一博还是板着个脸，不太开心，黑眸一转，忽地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怎么了？”王一博蹙眉，再次喂肖战喝粥时，他却不肯再喝，“不好吃？”

“不是。”肖战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又软又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钩子，“一博……”

“嗯？”

“发烧的时候，里面会很热的。”肖战慢悠悠地说，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王一博的唇。

王一博手里的勺子顿住，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听说，做起来会很舒服。”肖战牵住王一博的手，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在王一博的手心里轻轻地画着圈，暗示意味十足，

王一博：“……”眉心狠狠一抽。

他看着肖战这张因为发烧而艳色逼人的脸，漂亮的瑞凤眼眼尾泛着红，唇下的痣也像沾了胭脂，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肖战。”王一博磨了磨后槽牙，把碗重重地放在茶几上，“你是烧，不是骚。”

“可我就是想嘛。”肖战不依不饶，伸出胳膊，缠上王一博的脖子，整个人像没有骨头的藤蔓，往王一博身上贴。

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直接烫在王一博的皮肤上。

“你都这样了，还闹？”

王一博想把他推开，手掌碰到他滚烫的脊背，却又不敢太用力，怕把他弄疼了。

“你是不是拿我当禽兽？”王一博被他蹭得有些气息不稳，声音都绷紧了，“病成这样，我还能跟你做？”

“为什么不能？”肖战在他耳边呵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王一博敏感的耳廓上，“难道你不想要？不喜欢热一点的？”

“我跟你说，只有发烧的时候，才能有这温度哦！博子哥确定不想试试？机不可失哦！”

王一博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他被肖战这副理直气壮耍流氓的模样，“气”得说不出话，又拿他没办法。

这个人在清醒的时候，就擅长用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做尽撩拨之事，现在烧着了，仗着他拿他没办法，更是变本加厉，毫无顾忌。

“别闹了，好好躺着。”王一博沉声说，试图把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撕”下来。

肖战却缠得更紧，他仰起头，用自己滚烫的唇，贴上王一博的下颌线，一路向下，轻轻啃.咬他的喉.结。

“唔……”王一博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只被惹毛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脾气的大型犬。

“王一博，你硬了。”肖战音色带着得逞的笑意，似狡黠的狐。

王一博忍无可忍，他一把抓住肖战作乱的手，翻身将人压在窄小的沙发上，力道却控制得很好，没有真的压到他。

他低下头，丹凤眼里烧着隐忍的火，恶狠狠地盯着身.下的人。

“肖战，你再撩一句试试？”

肖战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欢了，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那颗小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试试就……”

“唔！”

后面的话被王一博尽数吞没。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凶狠又急切，牙齿磕在唇.瓣上，有些疼，却又带着让人心颤的电流。

肖战闭上眼，顺从地承受着，双手却再次缠上王一博的脖颈，热情地回应。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喘。王一博撑起身，看着身下被他吻得唇.瓣殷红，眼角都泛着水光的肖战，心底的火烧得更旺，却只能强行压下去。

他俯下身，在肖战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嘶……”肖战抽了口凉气，却依旧在笑，“属狗的啊你。”

“等你病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王一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现在，给我安分点。”

说完，他便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进浴室。

肖战半靠在沙发上，摸了摸被咬过的下唇，不住低低发笑，笑声牵动胸腔，引起一阵咳嗽，漂亮的瑞凤眼里，却盛满了蜜糖般的笑意。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就在水声停止时，梦境的画面也随之一转。

逼仄的302出租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敞的客厅。这是后来肖战搬离筒子楼后，跟王一博同居的公寓，是他们精心布置过的爱巢。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在角落里散发着暧昧的光晕。

墙上的投影仪，正播放着一部经典的日式恐怖片，阴森的配乐和时不时出现的尖叫，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肖战整个人都缩在王一博的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似害怕地盯着屏幕，眸底深处却藏着狡黠的笑意。

他知道王一博怕鬼，怕黑，怕一切神神叨叨的东西，却偏要拉着他一起看。

“你不怕吗？”肖战小声问，故意将声音压得像气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不怕。”王一博的声音绷得紧紧的，搂着肖战的手臂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肖战食指戳了戳王一博胸肌：“那你为什么不看屏幕？”

“我看啊！”王一博随即盯着屏幕，声音绷得紧紧的，下颌线也收紧了，下一瞬屏幕上的女鬼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伴随着刺耳的音效，猛地扑向镜头！

“啊！”

王一博喉咙里不受控制地逸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都绷直了，搂着肖战的手臂瞬间收紧，几乎要把肖战的骨头勒断。

“噗……”肖战再也忍不住，埋在王一博怀里，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笑声从胸腔里闷闷地传出来。

“笑什么？”

“王一博，你不是不怕吗？”

王一博清了清嗓子，嘴硬道：“我这是在为你提供情绪价值。”

“是吗？”肖战索性直起身，面对面地跨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凑近了看他。

落地灯的光从侧面打过来，将王一博挺直的鼻梁和优越的下颌线勾勒得格外清晰，那双故作镇定的丹凤眼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惊惧。

“那你心跳怎么这么快？跟打碟似的。”肖战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擂鼓般的心跳声，笑意更深了，“小猪，你的情绪价值，有点超标哦。”

“……”

王一博被他拆穿，耳根泛起薄红，有些恼羞成怒地捏住肖战的后颈，“肖战，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肖战坦然承认，他忽然凑近，在王一博唇上亲了一下，“不过别怕，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他看着王一博的眼睛道：“王一博，我保护你好不好？”

王一博搂着肖战哂笑。

梦境的画面再度流转，昏暗的客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灿烂得晃眼的阳光。

郊外的草地被晒得暖烘烘的，蓝白格的野餐布铺在茵茵绿草上，王一博正在笨拙地串着肉串，而肖战则负责清洗从附近农家乐采摘来的新鲜蔬菜。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风里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清香。

“王一博，你看这个！”肖战忽然举着一片菜叶，献宝似的凑到王一博面前。

王一博正专心致志地跟一串倔强的鸡翅作斗争，闻言，随意地抬了下眼，下一瞬便跟踩了电门似的，猛地向后跳开：“啊！什么鬼！”

肖战得逞地大笑出声，他手上拈着的那一菜叶子上，趴着一条肥硕翠绿的大青虫，正悠闲地蠕动着身体。

“拿开！肖战！”

王一博原本还酷得像在拍杂志封面的脸，此刻正“花容失色”的瞪着肖战。

肖战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捏着那片菜叶，故意朝王一博又走近了一步：“怕什么呀？你看它肥啾啾的，多可爱啊。”

“可爱个屁！你赶紧给我扔了！”

“不要，”肖战纯粹地起了坏心思，他捏着那条虫，一步步逼近，“我感觉捏上去手感很好诶，冰冰凉凉，QQ 弹弹的，博子哥，你确定试试？”

“你别过来啊！”王一博脸都绿了，连连后退，怯生生的模样跟他平日里，骑着重机车风驰电掣的酷盖形象判若两人。

看着王一博一边后退一边挥着手警告自己的样子，肖战玩心大起，干脆拿着那片菜叶，追着王一博在草地上跑。

“你试试嘛！就一下！”

“肖战，你是人吗！”

午后的阳光下，一个跑，一个追，少年人的笑声和佯装怒气的喊声交织在一起，惊起一片飞鸟。

王一博被逼到一棵大树下，退无可退。

肖战笑着将虫子扔远，然后一步步逼近，双手撑在王一博身侧的树干上，将他困在自己和树干之间。

“跑啊，怎么不跑了？”肖战戏谑的看着王一博，漂亮的瑞凤眼里盛满细碎的阳光和得意的笑。

王一博还在喘着气，他瞪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过分好看的脸，又气又无奈。

“你二十七了啊，哥！你九一年的啊哥哥，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嗯，我幼稚，”肖战不以为意，他凑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王一博的鼻尖，“那你喜不喜欢我这个幼稚鬼？”

温热的呼吸交缠，空气里都是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王一博看着他，看着他眼里自己的倒影，看着他唇角那颗勾人的小痣，所有的脾气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他微微偏头凑近，精准地咬住肖战含笑的唇。

梦境里的阳光太过温暖，温暖到灼人。

那些甜蜜的过往，似一把淬了剧毒的糖，在梦里被尽数喂下，然后在醒来的瞬间，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将肖战凌迟。

一滴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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