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筹备会不欢而散后,活动方案的细化工作陷入了僵局,尤其是飞行科普部分。雷宇坚持他的模拟器体验构想,但现实如同一堵冰冷的墙——不仅顾魏以安全为由明确反对,更棘手的是,符合安全标准的简易飞行模拟设备租赁费用高昂,严重超出了本次活动的预算。
雷宇把自己关在临时宿舍里,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些令人咋舌的报价单,眉头锁成了死结。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一种熟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在地面上,他似乎总是被这些条条框框和现实条件束缚着手脚,寸步难行。难道真的要向顾魏那种“安全至上”的保守方案妥协,让孩子们对着静态模型和枯燥的图纸“感受”飞行吗?他不甘心。
几天后的傍晚,顾魏结束了一台延迟的手术,回到办公室时已是华灯初上。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目光却无意中落在了桌面上那份被单独放在一边的“雏鹰计划”预算草案上。雷宇用红笔圈出的、关于模拟器费用的那一栏,异常醒目。
顾魏拿起草案,看着那个被反复圈画、几乎要戳破纸面的数字,能想象出雷宇当时是何等的焦躁与不甘。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坐回电脑前,打开了浏览器。
他没有搜索昂贵的商用模拟器,而是将关键词换成了“医学院”、“教学用具”、“生理信号模拟”。他的指尖在鼠标上轻轻敲击着,眼神专注地浏览着屏幕上滚过的信息。作为一名顶尖外科医生,他常年与各种高精尖的医疗设备和教学工具打交道,深知其中门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夜色渐浓。终于,顾魏的目光停留在某国立医学院器械管理科的一条内部交流信息上——他们有一批用于医学生认知训练的、基础的“视觉-前庭功能协调测试仪”即将换代淘汰。这种仪器通过简单的视觉场景反馈和体位变化,可以模拟出类似移动和姿态变化的感觉,本质上与最基础的飞行模拟原理有共通之处,但设计初衷是用于医疗研究和教学,安全系数极高,操作简单,更重要的是……因为是待淘汰设备,几乎可以无偿借用。
顾魏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拿起手机,翻找通讯录,拨通了一位在该医学院任教的师兄的电话。
“李师兄,是我,顾魏……嗯,还好。有件事想麻烦你……”
他低声与对方交谈着,语速平稳,清晰地说明了需求,并着重强调了设备的安全性和活动的公益性。电话那头的师兄很爽快,答应立刻帮忙协调。
挂断电话后,顾魏看着屏幕上那台其貌不扬的仪器图片,沉思了片刻。他知道,这个方案虽然比不上雷宇想象中的那种酷炫模拟舱,但它安全、可控、零成本,并且……确实能提供一种最基础的“体验感”。它是在现有规则和条件下,能为他争取到的最优解。
他没有立刻通知雷宇。而是先亲自起草了一份详细的邮件,附上仪器说明、安全评估报告以及师兄的推荐函,发送给了活动筹备组的行政负责人和安保组长,从专业角度阐述了使用该设备的可行性与安全性,提前扫清了程序上的潜在障碍。
第二天上午,雷宇正对着电脑屏幕生闷气,考虑着是否要再次据理力争时,收到了筹备组发来的正式邮件更新。邮件通知:“经顾魏医生协调,飞行体验环节设备已落实,将采用XX医学院提供的‘视觉-前庭功能协调测试仪’,此设备安全可靠,符合活动要求……”
雷宇愣住了。
他反复看了两遍邮件,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顾魏?他协调的?那个昨天还在会议上斩钉截铁反对“模拟体验”、强调“安全底线”的顾魏?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惊讶、困惑,还有一丝……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的悸动。
他立刻拿起手机,想给顾魏打个电话问清楚,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他转而点开了顾魏的微信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最后只发过去一句干巴巴的:
“设备的事,谢谢。”
几分钟后,顾魏的回复来了,同样言简意赅,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客气。设备安全性已评估,具体操作流程需要根据仪器特性重新设计,下午方便的话可以一起看一下。”
雷宇看着那条回复,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顾魏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没有居功,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施舍般的意味,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并将后续的工作自然地衔接起来。
这一刻,雷宇忽然意识到,顾魏的“反对”并非针对他个人,也并非纯粹的保守。他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上,用他的方式,排除掉所有他认知中的风险。而当他找到了一个在规则之内、却能支持自己想法的方法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默不作声地去做。
这种沉默而坚实的支持,比任何言语上的认同都更有力量。它像一股温润的潜流,悄然溶解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层。
雷宇放下手机,望向窗外明净的天空,第一次觉得,那个总是一身清冷的顾医生,或许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近人情。他内心深处,可能也藏着某种不轻易示人的、想要守护他人梦想的温柔。这个发现,让雷宇的心底,某个坚硬角落,悄然松动了一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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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