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我刚就想问…你为什么不穿鞋?”温柔大妈问。
田湉一愣,低头看了看。袜子上的线条脸正对着她笑得灿烂。
“…………”
我也不知道我的鞋子去哪了…
田湉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只是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脚丫子。
“嗨呀,前面有个小商场,卖的东西还挺全的。你去那里看看吧,走过去就行,前面拐个弯。”大妈给她指了指方向。
“呃…谢谢你啦。”田湉笑笑看她。
“害,这有啥的。”
将近九点,大游的天应该还亮着。这里的街道已经半黑了…
田湉走在宽敞的马路上,马路两旁种了一排梧桐树。春季,绿叶萌芽,在夕阳光里金灿灿闪烁。路边的小商小贩正准备打烊了;对面的学校响起铃声,学生们蜂拥涌出校门,飞快地跑向即将关门的商店。
田湉扭头,看见“小商场”三个褪色了的招牌。还真是小商场啊…
田湉走了进去,经过休息区,来到了商场的内部。跟大妈说的一样,场不大,但是卖的东西挺齐。田湉看见一双合眼缘的布鞋,过去和老板试鞋子。
老板也没看她袜子沾灰,直说,试试哪双合脚?
田湉付了钱,穿着鞋子在小商场里逛着。就当消消食。
田湉忽而看见一个雕着狼头的项链,走过去三颗螺子买到手。又跟老板讲讲镀上一层红色的漆。
像赤塔。
田湉等红漆干了,戴在了脖子上。
走出商场,打算先定个酒店,正在手机上找,听见前面一群高中生吵吵嚷嚷。
田湉抬头,看见几个男生,团团围住一个瘦小的高中生。
“没想为难你…乖乖听话不就行了?谁不稀罕钱吗?”
打劫。
以前在大游没少被抢,刚开始还忍忍,后来直接就上手。看前面几个拦人的男生,典型的缺斤少两装混混,别着腰包,裤兜里就塞个手机。身上没带个家什,充数出来打劫?
欠扁。
田湉跑过去,压低身子一腿抡过去,围成圈的人膝盖重重一磕。中间那个学生一看众人齐齐跪在地上,惊呆了。
田湉把那把又长又锐的骨刺锋抵着离学生最近的那个人。
“滚。”压低了嗓子。
锋下那人低着头,浑身抖着,道,“请…请您…网开一面…我们也是…替别人办事……我们…”
“滚。”田湉厉声呵道。
锋下人还想辩驳,硬生生把那句话咽下去了。带着旁边的人,一溜烟没影。
“没事吧?”田湉把高中生拉起来,发现他竟然比自己还高些。
黑眼圈很重,眼边还有点红红的,一脸疲惫。
“谢谢,帮大忙了。这下他们以后就不敢来了。”高中生朝她笑笑。“再见。”
说完便扶起自己的自行车,骑走了。
田湉目送他消失在街头,又拿起手机,打开导航去酒店。
看见路线里有公交车程,田湉觉得很新奇。她从来没坐过公交车,大游几乎没有马路,地面生存在楼宇之间,那里是社会痞子的地盘。
她在公交车站牌等车,坐在长凳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和小汽车。
陆地上的城市。
多年后她会这样来描述岚川。
公交车到了,田湉上车,往投币箱里放了两颗螺子。
“给多啦姑娘。”公交司机笑笑,“又是一不小心顺手啦?以后记住,一螺就够了。”
田湉笑笑,往车后面走,坐在了座位上。
好亲切的城市。
田湉看见黄昏的光填满了整个车厢,毛茸茸的金黄色,予人惬意而温馨。光与影子,此刻,车厢里是他们嬉戏着,跑着跳着在不多不少的乘客身上打闹。一下子,影吞了光,暗色;一下子,光遮住影,亮色。
“岚川公交提醒您,城南街到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开门请当心。”
田湉下了车,回头看见公交车皮上贴的“岚川黄美人”的广告。
突然想起竹马家也是开窑子的,但是,岚川这么温柔的城市,真的会做这种买卖吗?
田湉下车便看见酒店的招牌,取了房卡要了一份泡面。肚子又饿了。
田湉在房间里烧水泡上面,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摄像头或是窃听设备。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拿毛巾裹着头发,哧溜着泡面,拇指划拉着手机屏幕。
找房子,找工作。离开东城以后,她每天都在为生存烦心:刚租了没几天的房子突然要退租,上了不到一个月的班公司就裁员,房租交了没退,工作做了没有报酬。大游真的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城市,最可怕的是上下班路上被抢劫,钱都流走了不说,要是因为无谓的反抗又遭一顿打,那才真是亏大了。
想到这里,田湉浑身一哆嗦。
忽然看见一条招聘写到:急招北山守灯塔一名,男女皆可,60岁以下,管住,薪资五百。
眼前一亮,田湉打了电话,与对方协商面试。电话那头竟然一口答应,说明天下午三点北山灯塔直接交接。
田湉放下手机,没想到工作这么快就有了着落,而且还是管住的。喝了一口热汤,胃里暖暖的。
“叮——”
手机响了一声:
派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田湉点了同意。应该是刚刚电话里的人,她不怎么喜欢用果啡,但为了留下好印象,还是会说几句话的。
“叮——”
我一切都好。
田湉:“!!!!”
这是大游工作的时候结交的好友,很久没联系了。
TNT:
照顾好自己。有事电联。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田湉摁灭了手机,把最后一点汤喝完了。虽然好友从没和她电联过,但她还是这么说了。
她翻翻包,发现自己没有别的换洗衣服,身上的已经脏了。刚去商场把这茬给忘了…
从网上买吧,直接填北山灯塔,后天就收到了。
田湉买了两件短袖,两套外套,两条透气长裤还有一双拖鞋。
把电卡插进手机底部的卡槽里,付款成功。别说,她还真怕哪天手机把她的电卡给吞了,所以她很少捣鼓手机,哪怕电卡插进去露出来的部分足有拇指宽。
田湉习惯性走到窗边,看见眼前一片绿油油的树林。又不太像是树林,很矮,根本不像是树,但是它长得有枝有叶…树枝上垂下来一条条手指粗的枝丫,上面挂着青色的硕大果实。
从来没见过这种树。田湉拍了张照片搜搜,页面显示:
芒果树。
田湉震惊,她一直以为芒果是从地挖出来的,就像水萝卜那样。可这芒果明明是挂在树上的,她怀疑是嫁接芒果,可搜了许多,芒果树就是这么长的…那她原来吃的那些皮上带泥巴的东西是啥?泥巴芒果?
她看了看地图,上面显示:“竹氏果园”
一两秒后,她才意识到什么。原来美人是指芒果啊!她还用自己肮脏的思想以为是……那什么呢!
田湉羞愧地捂住脸,在心里向竹马小朋友道了歉。也不知道竹马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回琉区。
田湉看手机,夜里11点。
关了灯,上床睡觉——
田湉!!!伸手去抓那个女孩,却抓到一片空白,她的身体急速下坠…
客厅,爸爸抱着一个被火烧焦了的婴儿痛哭,冲出家门纵身一跃…
病房,冷白色的照明灯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卯足了力气也无法动弹,因为失去了知觉…
灌满冷水的狭窄房间…灯光昏暗的楼间小巷…恶臭弥漫的过道走廊…
芒果。
一停车场的芒果——
田湉睁开眼,上午10点。她起床穿戴好,在酒店吃了免费早餐。导航去了昨天的小商场。
必须换了…
身上的衣服真的必须要换了…
酒店房间里没有配烘干洗衣机,只能出来再买一套。她匆匆进了商场,又匆匆掂着袋子出来。最后匆匆回到了酒店,换上一身新的衣服:拿大号衬衫作外套,里面穿了个浅蓝色的短袖搭配红色格子衫,下身棕色阔腿裤还有昨天刚买的黑色布鞋。
镜子前照了照,有点随意。不过还行,她试着扎了个马尾,但是头发有点短扎不起来。
把脏衣服装进包里,退房往北山进发。
“虽然工资有点少,但是工作轻松。只要确保晚上打灯就行,商船都去东城了,谁也没愿意多一个风险。所以啊,岚川的灯塔就是个摆设,有人看着就行了。住在塔里,这里离五条街近,能买着东西。钥匙给你啦,收好。”退休大爷喋喋不休,临走多说了一句:“有人接班啦。”
田湉收拾好东西。简单说,灯塔一开门就是她的房间,铁架支着的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电磁炉,只有卫生间单独隔出去了。
差就差点,晚上是真的冷。田湉一夜难眠,风呼呼呼刮着,塔里听得很清楚。第二天早上,田湉就尽职尽责地感冒了…
她坐吊台到灯塔顶端,关了大灯。决定去五条街买药买菜。
五条街,总共五条街,一街叫一街,二街叫二街,以此类推。
周六早上,恰逢三街办了集市。一条街都挤满了人,正要后退转身的时候,听见一声“姐姐!”
田湉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哦,那天的高中生。
他今天的状态和那天完全不同,看来那帮人没有再找他的麻烦。
“那天真是谢谢你啦!”
“不客气!”
才发现高中生身边还站着一个20左右的女人,怀里抱着孩子,穿着很朴素。
田湉笑着。
“那天阿瑞走的急,也没好好谢谢你,能不能请你来我们家吃顿饭?你叫什么名字呀?”女人笑道。
“我姓田,叫田湉。”
说完,怀里的小孩大喊,“竹马哥哥的恩人!”
“你真的是田湉吗?那个救了竹马的大游人?”阿瑞激动的问。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救了我…我也说不清…”田湉仔细揣摩道。
“请到我们家来吧,来吃一顿饭,竹马见了你肯定开心的不得了!”女人激动。
“女侠姐姐来我们家~”小孩拍拍手。
“不远的,我们就在五街。”阿瑞说道。
田湉也确实很想见见竹马,最终答应了。
“竹马!”
“竹马哥哥~”
“竹马哥!”
一进门,三个人齐声喊。
“怎么啦?”竹马从房间里探头,看见田湉,激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姐姐!!!”
竹马正在刷牙,所以他跑过来抱住田湉的时候……后果可想而知。
“你别这么激动!我刚买的衣服!”田湉,“毁了毁了毁了……”
众人拉不开竹马,毕竟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牙膏沫子都吞了不少。
最后大家在餐桌前时,田湉又换了一身衣服。
“姐姐,你后来去哪里了?一下子就不见了,我还以为——”竹马立刻住嘴。
“没有,后来是被一个歇民…或者说是琉民救下来了。她有一匹狼。当天晚上就送我回琉区了。”田湉说完,咬了一口芒果派,转头看着凉子,“真好吃。”
凉子笑笑,“谢谢,你喜欢就好。”
“真的有人住在歇区啊,那他们住在哪?”
“是一个叫水涧地的地方。有不少人,大概在双子中心那一片。”
“你没有再受伤吧?”杜芙佴问道。
“没有,那匹狼还挺听话的。竹马,后来你们怎么样了?”田湉转向竹马。
“哦,探寒把它干掉了,还换了许多钱。然后她就回双子中心了。这也算是个圆满结局吧。”
“嗯,没事就好。”
“对了姐姐,你现在住哪?”
“额…就是后面那个灯塔里,我在那里找了份工作。”田湉道。
空气突然安静。
“不要紧的吧?”凉子问。
“我同学说那里晚上闹鬼…”
“我不经常去那里…”芙佴如实说。
“别去那里了,对你一个女孩子家太残忍了。”竹马说道,“和我们一起住吧!”
“这怎么行?”田湉拖着浓重的鼻音,“我挺喜欢北山灯塔的。”
“你是在那里工作,但是你可以不住在那里啊。和我们一起住吧。”凉子又给田湉盛了一碗汤。
阿瑞轻轻碰碰竹马,小声咕哝:“哥,房间满了…”
田湉往这边看过来,又转头喝汤。
竹马:“………”
“很感谢你们。”田湉道。
竹马看着田湉,又开口道:“姐姐,你是因为在塔里睡了一晚才感冒的吧?那…冬天了怎么办?”
田湉:“暖水袋。”脸上挂着笑容。
“姐姐,你身体不好我知道。我真的不能让你住在灯塔里,就连那个守塔的大爷晚上都不住在那里。和我们一起住吧。”
明明是语重心长关切无比的话,怎么竹马说出来觉得另有图谋一样…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没等答应,竹马就开始介绍起来:杜芙佴21岁,在芒果园工作,负责添置家用,偶尔做饭;凉子,16岁,在芒果园工作,负责做饭和家务;孟阿瑞,13岁,初中生,负责家务和修理;竹马,14岁,负责交水电,偶尔家务。
“既然你们都分工这么明确了,那我做什么呢?”田湉问道。
众人一听,“哼哼哼”地笑了。
“负责照顾我~”小阿秋举起肉嘟嘟的手臂。
田湉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阿秋两天小短腿蹬蹬蹬跑过来,抱住田湉的大腿,“我已经三岁啦!”
意思是比小婴儿要省事的多。
“就这么定了!额…不过…姐姐你能接受睡阁楼吗?”竹马指甲刮刮脸。
田湉抱起阿秋,轻轻叹了口气,“只要暖和不漏风就行。”
“好耶!”众人欢呼。
吃完早饭大家就开始张罗着把阁楼打扫一下。阿瑞帮田湉挪东西。
“原来你是初中生啊,个子这么高。”田湉锁好灯塔的门。
“我还不是我们班最高的,我才186…”阿瑞把包挂在手臂上,田湉抱起阿秋。
“阿秋会长得比哥哥还要高。”小家伙搂着田湉的脖子,。田湉低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是深绿色的。
田湉一愣,转头看着阿瑞。
“我们是混血。”阿瑞笑笑。田湉这才看仔细了,阿瑞的瞳色比弟弟还要再淡一点。
“能问问是哪个国家的吗?”田湉道。
“多索伦!”兄弟俩异口同声。
“妈妈是多索伦人,爸爸是岛峰人。离婚了,爸爸家暴,我就带着弟弟逃出来了。妈妈每个月会给我钱…”
田湉表示不想说可以不说。
“没关系,竹马哥的人,我都愿意说。”阿瑞不加丝毫防备。“我应该叫你一声姐。”
这少年相貌平平,但眉宇间有丈夫气概,踏实可信,一定是个好哥哥。
“谢谢。”
从北山灯塔回到五街是一段下坡路,土里埋着枕木,算是一段很长的阶梯,旁边置有路灯。
下来以后是一条公路,但这里不是市区,少有车辆。横穿马路,下面是个小公园,再往前走就是一街了。
“岚川没有空城,因为要种芒果。”阿瑞解开了田湉的疑惑。“淘金城市百日登,我一直有关注,但我总觉得不应该把建立了空城作为条件。岚川琉民的平均月薪是比大游还高的。”
“怪不得,不过没有空城也好。太阳光很足。”田湉换只手抱阿秋。
“阿秋自己下来走好不好。”
“不好!”
“没事儿,阿秋不算重。”
回到五街,惊奇发现一整条街都是居民住宅,都是别墅,而且大多也是合租。
回到家里,大家已经收拾好了。凉子抱过阿秋,芙佴带着田湉上楼。“二楼是我和凉子的房间还有阿秋的婴儿房。走这边。”
芙佴拿出一把很精致的小钥匙,打开了板门锁。让田湉走在前面。
探头,田湉看见阳光从天窗照进来,红色的木地板格外温馨;天窗旁边立着一张浅色书桌,桌下软皮椅子;直面墙上,床头柜与衣柜连在一起,立在台阶上,整洁美观;床边还有一张小地毯,一小坨可爱的沙发;离门板最近的地方还有一个柜门贴了镜子的立柜,旁边还有一个老式五屉柜,上面还摆着一瓶蓝色的花。
“从现在开始,你也是我们家的一员了。”芙佴温柔地告诉她。
“欢迎你回家!”
田湉坐在楼梯上,双手紧捂胸口。
“出去吧!去吧!出去了记住,你再也没有这个家!!!”
长胡一祯,她的母亲,说完了这句话,把她收拾好了藏在柜子里的行李箱丢给她。
她连夜离开了东城,在大游这个虎狼之都打拼三年。她受够了大城市没日没夜的嘈杂,空气中充斥着不安全因素,人们身上的油腥味不管打多少粉都掩盖不住…
家。
她回家了——
“那层台阶连的是房子里的地暖,绝对不会冷的。你先休整一下,我们就在楼下。”竹马道,“对了,田湉姐,加菲?”
“昂?”田湉一脸茫然。
“就是果啡加个好友。”阿瑞解释。
“哦哦。”
田湉的列表里,又多了四个人,四个家人。
田湉关上门板,躺在凉子给她铺好的床上。这两天她经历的事有点多,信息量太大,一下没反应过来。飞机失事,赤塔,水涧地,灯塔,五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以后,她会在岚川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拿着虽少但够的工资,与新的家人生活在一栋大别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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