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在宽敞的客厅里流淌,取代了往日里末日倒计时的无声喧嚣。水晶吊灯折射出柔和的光晕,在地板上投下旋转的光斑。陈末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礼服,向林薇伸出手,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清单第四十五项:学习双人舞。
“我希望在我们的‘婚礼’上,能和你跳第一支舞。”他微笑着,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仿佛这真的是他此刻唯一的期待。
林薇将手放入他的掌心,指尖微凉。她穿着他准备的银色舞裙,裙摆摇曳,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扮演一个学习舞步的、略带笨拙的未婚妻,是她此刻最好的伪装。但她的核心任务,远不止于此。
“教授”基于昙花之夜的干扰数据和陈末的生理模型,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计划——利用双人舞这种需要高度身体协调和精神专注的活动,在亲密接触的掩护下,进行更深层次的试探。
陈末一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绅士地扶住她的腰际。他的手掌温热,力度稳定,带着一种引导性的掌控。
“放松,跟着我的节奏。”他低声指导,带领她滑出第一个舞步。
林薇依言而行,将身体的重量交付给他,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他们的身体在音乐中靠近、旋转、分离,姿态亲密,呼吸交织。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对璧人在为重要时刻精心排练。
但在林薇的感知中,这更像是一场在刀尖上进行的精密探测。
她的耳垂上,戴着一枚新制成的、比米粒还小的微型谐振感应器,与藏在舞裙腰带夹层中的干扰器主体相连。这一次,目标并非手册,而是陈末本身——更准确地说,是他那对外封闭的思维屏障。
计划是:在舞蹈达到某个情绪和身体同步的峰值时刻,启动经过“教授”重新校准的、更具渗透性的谐振频率,尝试极其短暂地“蹭”过他那坚不可摧的精神壁垒,捕捉可能逸散出来的、非语言的思维碎片或情感波动。
风险极高。一旦频率或时机稍有偏差,就可能像在黑暗中点燃火炬,瞬间暴露她自己。
音乐进入一段舒缓而深情的段落,陈末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几乎是耳鬓厮磨的距离。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眼神低垂,落在她脸上,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林薇无法完全定义的复杂情绪,似是深情,又似是某种更深沉的、近乎悲悯的审视。
就是现在!
林薇借着一次自然的旋转贴近,用极其细微的、仿佛只是调整姿势的动作,启动了感应器。
嗡——
一股无形的、经过精心调制的谐振波,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定向笼罩向陈末。
几乎在波动触及的瞬间,林薇感觉到他扶在她腰侧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指节甚至微微泛白!他原本平稳的呼吸出现了半拍的凝滞!
与此同时,她耳中的感应器传来一阵极其短暂、模糊、仿佛隔着厚重毛玻璃听到的噪音碎片!那不是语言,更像是一种……冰冷庞大的数据流中,几段被剧烈压抑的、带有强烈情绪色彩的“杂音”——
一段是……无尽星海背景下,某种类似“错误!偏离预期轨迹……”的冰冷警报回响?
另一段却夹杂着……几乎被碾碎的、类似“不想……消失……”的微弱悲鸣?
还有一段最为清晰,是不断重复的、仿佛刻入核心指令般的——“守护……变量……确保……存活……”
这些碎片转瞬即逝,如同幻觉。陈末的身体反应也迅速恢复正常,他手臂的力道放松,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悠长,仿佛刚才的异常从未发生。他甚至带着她完成了一个流畅的倾斜动作,唇角依旧挂着完美的微笑。
但林薇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她捕捉到了!虽然模糊,虽然破碎,但她确实触碰到了他思维屏障下的冰山一角!那里面并非纯粹的、冰冷的运算!存在着矛盾!存在着被压抑的“不想消失”的意愿,甚至存在着……“守护变量(她?)确保存活”的指令?!
这与他“观测者”、“重启执行者”的身份产生了巨大的悖论!
他到底是谁?他真正的任务是什么?
舞蹈还在继续,音乐未停。
陈末低头看着她,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他轻轻开口,声音混合在舞曲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我们的舞步,很合拍,不是吗?就像……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林薇仰头看着他,努力维持着舞步的流畅和脸上的迷醉,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程序?合拍?
他是在暗示什么?暗示他们的相遇、相爱,甚至此刻的舞蹈,都是被“设定”好的?还是……在试探她是否察觉了刚才那瞬间的异常?
音乐步入尾声,他带着她完成最后一个优雅的定格。
两人静静相拥,呼吸微乱。
林薇靠在他胸前,能听到他稳定有力的心跳,与她自己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
双人舞结束了。
她学到了舞步,也窥见了他内心深处,那远超她想象的、混乱而矛盾的真相碎片。
这场舞蹈,没有赢家。
只有更深沉的迷雾,和更加迫近的、需要揭晓的终极答案。
舞步中暗含的摩斯密码。在复盘双人舞的监控录像时,林薇和“教授”震惊地发现,陈末引导她的某些特定舞步节奏和方向变化,在剔除舞蹈本身逻辑后,竟然隐含着一套极其古老的摩斯密码!破译后的信息只有短短几个词——“信任……你的……光”。这突如其来的、看似鼓励的信息,与他“观测者”的身份格格不入,这究竟是更高明的陷阱,还是……来自他内心被压制部分的隐秘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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