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注:此则记朱雀町络新妇之事,始于温婉糕点铺主,终于怨魂成魔,其间权贵施暴,良人堕妖,足见人间恶念,比蛛毒更烈。市井传言定其名,阴阳咒术了其怨,京中繁华之下,平民之苦,唯有怪谈可载。)
平安京朱雀町的樱花,总比别处开得早些。暮春时节,沿街的樱枝垂落,花瓣飘进“秀味庵”的木窗,落在案台上刚蒸好的樱饼上,甜香混着花香,能飘出半条街去。我是藤原兼房,四十三岁的宫廷稗官,每日踏着晨光往返宫廷与居所,总免不了绕路拐进秀味庵,买两盒樱饼当夜宵——这铺子的主人阿秀,生得温婉貌美,一双眸子比樱露还清澈,做的樱饼软糯不腻,连阴阳寮的安倍川大人,都常托人来带几盒回去。
阿秀的秀味庵在朱雀町中段,门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木窗上糊着素色纸,檐下挂着小小的铜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她总穿着水绿色的襦袢,鬓边常年别着一支银质白梅发簪,那簪子样式素雅,花瓣纹路却精致得很,是去年梅雨季时,兼光特意托人打造的。那日他回来时,耳根微红,只说“见这簪子配阿秀姑娘的襦袢,便顺手买了”,可我瞧着,他后来往秀味庵跑的次数,分明比往日勤了许多。阿秀见人便浅浅一笑,声音软糯得像浸了蜜:“兼房大人,今日要樱饼还是栗子大福?刚出炉的,还热着呢。” 她递糕点时,目光偶尔会掠过我身后,若兼光也在,便会悄悄垂下眼睫,耳尖泛着淡淡的红。
我常与她闲聊几句,得知她自幼孤苦,靠着一手做糕点的手艺谋生,秀味庵的名声,全是她一针一线、一粉一糖攒起来的——不仅平民百姓爱来,连宫中的贵族官员,也常派仆从前来采买,左大臣的侄子源赖信,便是这里的常客。
只是这源赖信,虽顶着贵胄之名,品性却卑劣不堪。他垂涎阿秀的美色,三番五次借买糕点纠缠,言语轻佻,甚至趁阿秀转身取糕点时,伸手去摸她的脸颊。那日黄昏,我刚从宫中回府,恰巧撞见源赖信带着两个仆从,堵在秀味庵门口,拉扯着阿秀的衣袖,嘴里污言秽语不绝。“小美人,跟了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何苦守着这破铺子?” 源赖信笑得油腻,伸手就要去搂阿秀的腰。
恰逢兼光从宫中当值归来——他彼时还是天皇身边的普通侍卫,性子沉稳却身手利落,见此情景当即拔出佩刀,上前一步呵斥:“朝堂贵胄,竟在市井之中轻薄平民女子,传出去不怕污了左大臣的颜面?” 佩刀出鞘的寒光映在源赖信脸上,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挥手便让仆从上前:“给我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卫!”
两个仆从抽出短刀,一左一右朝着兼光扑来。兼光不慌不忙,侧身避开左侧仆从的刀锋,手腕一转,佩刀的刀背重重砸在对方肩头,那仆从痛呼一声跪倒在地;另一侧的仆从趁机挥刀砍来,兼光脚尖轻点地面,身形跃起,刀刃擦着他的衣角划过,他反手一记横劈,刀背击中仆从的手腕,短刀“哐当”落地。不过三两下,两个仆从便疼得直不起身,源赖信见状,再也不敢嚣张,悻悻地瞪了阿秀一眼:“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说罢便带着仆从灰溜溜地离去。
阿秀吓得脸色发白,攥着衣袖不住发抖,鬓边的银梅发簪也晃得厉害。我安慰了她几句,兼光则走到她身边,声音比往日柔和了许多:“往后夜里早些关门,若再有人骚扰,便遣人去宫中寻我。” 他说着,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肩头,两人皆是一顿,阿秀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低下头轻声应了句“多谢兼光大人”。那时我们只当是权贵一时泄愤,没曾想,这怨毒的威胁,竟成了阿秀的催命符。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朱雀町便炸开了锅——秀味庵的门被撬得粉碎,屋内一片狼藉。我闻讯赶来时,只见案台上的樱饼模具被砸得稀烂,面粉混着暗红的血迹,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那支银质白梅发簪断成两截,落在门槛边,上面还缠着几根干枯的发丝,发丝上沾着暗红的血渍,触目惊心。兼光比我到得更早,他蹲在门槛旁,指尖捏着那截断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腹蹭到血渍也浑然不觉,平日里沉稳的眼神,此刻翻涌着惊痛与戾气,像是要燃起来一般。街坊们围在门口议论纷纷,有人说昨夜听到铺子方向传来凄厉的呼救声,断断续续直至后半夜才停歇,却因天黑不敢出门查看;有人说看到几个黑影趁着夜色,将一个沉甸甸的麻袋扔进了町外的黑河,河水溅起的涟漪里,漂着几片水绿色的布料。
兼光很快带着捕快赶来勘查现场,脸色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沉声道:“兄长,看这痕迹,阿秀怕是……遭遇了不测。那源赖信有重大嫌疑,可他是左大臣的侄子,没有实证,我们动不了他。”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心中一沉,想起阿秀递樱饼时温柔的笑容,想起兼光藏在眼底的在意,再看看眼前的狼藉,只觉得心口发堵——这平安京的繁华,果然是建在底层百姓的血泪之上。
接下来的半月,阿秀的尸体始终没有找到,黑河旁却接连发生骇人命案。先是一个常来秀味庵调戏阿秀的泼皮,被人发现在河边的芦苇丛里,浑身被细密的蛛丝缠成茧状,只露出一张青紫扭曲的脸,眼球突出,像是临死前见了极致的恐怖,脖颈处的蛛丝深深嵌入皮肉,嘴角还沾着一点樱饼碎屑,混合着黑红色的血沫;没过几日,又有一个曾参与围堵阿秀的仆从,死在了自家后院的井边,同样被蛛丝缠裹,只是蛛丝间还挂着几片干枯的芦苇叶,井水里漂着一缕水绿色的布料,而他的脸颊上,爬着几只早已死去的黑蜘蛛,虫腿嵌在皮肉里,模样惨不忍睹。
流言很快在朱雀町传开,百姓们谈及此事便脸色发白,都说黑河旁有个索命的怪异女子。有夜归的货郎吓得浑身发抖,说曾远远望见那女子身形纤细,长发垂落如墨,周身萦绕着青黑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有蛛腿爬动的“沙沙”声;更有人在死者缠裹的蛛丝里,捡到过残破的水绿色布料,正是阿秀平日里常穿的襦袢质地,连上面绣着的细碎梅纹都能辨认。“定是阿秀姑娘含冤而死,化作怨魂来报仇了!” 茶屋的老板娘抹着眼泪说道,她曾与阿秀相邻而居,最是清楚阿秀的温婉善良,也知晓她遭源赖信欺辱的往事。一来二去,大家便笃定,这索命的怪异女子,就是含冤而死的阿秀,人人谈及黑河,都避之不及,连白日里都少有人敢靠近。
几日后,兼光收到消息,源赖信在家中突发恶疾,浑身溃烂流脓,疼得满地打滚,太医诊治后只说“中了邪祟”,束手无策。我们赶到左大臣府邸外,只见府中乱作一团,药味混着腐臭飘出老远。“是报应。”兼光低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快意,可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未散的阴霾,“可这还不够,他害了阿秀,这点苦楚算什么。” 我却隐隐觉得不安,源赖信的报应来了,可黑河旁的命案,却并未停止,反而愈发惨烈——下一个死者,竟是个只是路过黑河的樵夫,只因多看了芦苇丛一眼,便被蛛丝缠成了茧,死状与之前别无二致。
当晚,我们决定守在黑河旁的废弃仓库——这里是那怪异女子最常出现的地方。仓库里堆满了破旧的木箱和稻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着淡淡的腥气,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蛛网,几只黑蜘蛛在网间爬动,看得人头皮发麻。我们点燃烛火,烛火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摇欲坠,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噬。夜渐深,仓库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夹杂着“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东西在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兼光握紧了佩刀,指腹反复摩挲着刀柄,指节泛白,那是他平日里极度紧张时才会有的动作。我也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纸扇,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撞碎胸膛,烛火的光忽明忽暗,墙壁上的蛛网在风中晃动,竟像是活了一般。突然,烛火“噗”地一声骤然熄灭,一股刺骨的寒气瞬间涌了进来,不是冬夜的干冷,而是带着河底淤泥的湿冷与腥气,冻得人骨髓发寒。仓库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没有风,门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缓缓开启,青黑色的雾气顺着门缝涌进来,雾气中,无数细不可察的蛛丝飘在空中,泛着诡异的银光。
“是她!”兼光压低声音,声音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惊痛。我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去,那雾气中飘着一个黑影,身形纤细,长发垂落,与阿秀有七分相似——可下一秒,那黑影的动作便彻底打破了我的认知。
她猛地转身,背对着墙壁开始爬行,动作不是人的姿态,而是像蜘蛛般四肢(连同新长出来的肢体)抓着墙面,十数只苍白的手臂从腰间、腋下钻出,密密麻麻,指尖青黑带刺,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血渍与皮肉碎屑,抓挠墙面时发出“沙沙”的刮擦声,像是无数把钝刀在切割木头,听得人耳膜发疼。月光穿透雾气照亮她的脸,我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那哪里还是阿秀温婉的模样?脸色惨白如尸,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泛着青黑,眼窝深陷,翻出全黑的眼仁,看不到半点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原本秀美的嘴巴裂到了耳后,露出泛着黏液的蜘蛛口器,螯肢开合间,滴着腥臭的汁液,落在地上“滋滋”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黑点;她的脖颈处缠绕着无数细蛛丝,蛛丝间还挂着几根干枯的发丝,正是阿秀的发式。
“可恨呐……都该死!”她发出沙哑的嘶吼,声音像是铁器摩擦石板,带着滔天的怨气,再也没有半分昔日的软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带着蚀骨的恨意。仓库里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角落里的黑蜘蛛纷纷爬出来,朝着她的方向聚拢,形成一片蠕动的黑影,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兼光浑身一僵,握着佩刀的手满是冷汗,却迟迟没有挥下去,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眼前的怪物,与他记忆中那个鬓边别着银梅发簪、递来樱饼时会脸红的女子,判若两人,这反差让他几乎崩溃。直到那数只青黑的手臂朝他抓来,指尖的尖刺泛着寒光,他才猛地回过神,胡乱劈砍起来,刀刃砍在墙上溅起木屑,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被她周身的雾气呛得剧烈咳嗽,喉咙里像是吞了冰碴。“兄长快跑!”他声音发颤,眼底的惊痛比恐惧更甚,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阿秀,你醒醒啊!”
我双腿发软,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阿秀的数只手臂抓向兼光的后心,口器里发出尖锐的嘶鸣,蛛丝像箭一般射来,带着腥臭的黏液。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门被猛地撞开,一道金光射了进来,刺破了青黑色的雾气,安倍川提着符咒冲了进来,额间的淡红色咒印发亮,高声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他的出现,让阿秀的动作顿了顿。安倍川曾是秀味庵的常客,往日里总夸阿秀的樱饼“藏着暖意”,此刻他看着眼前的怪物,语气沉重:“阿秀姑娘,我已禀明天皇,源赖信已被革去官职,投入大牢受酷刑,那些帮凶也尽数伏法,皆已认罪伏诛。你所受之辱,皆已报偿,何苦执念不散,堕入妖道,滥杀无辜,不得轮回?”
“轮回?”阿秀的蜘蛛口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全黑的眼仁里闪过一丝挣扎,目光掠过兼光时,竟有片刻的停顿,像是认出了他,可转瞬便被戾气覆盖,“他们毁我铺子,辱我清白,害我性命,一句伏法就够了?这世间本就不公,我要所有轻薄女子、作恶多端的人,都给我陪葬!” 嘶吼声中,她的数只手臂同时抓向安倍川,蛛丝漫天喷射,上面沾着淡淡的樱饼甜香,与腥臭的黏液、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又令人心碎的气味,刺激得人头晕目眩。
我闻到这熟悉的甜香,瞬间想起昔日阿秀递樱饼时的模样,对比眼前的恐怖怪物,心口又酸又怕,手脚发软。兼光却像是被那甜香与嘶吼声刺痛,猛地红了眼眶,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他挥刀斩断袭来的蛛丝,蛛丝落在刀刃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腐蚀出细小的缺口,他却浑然不觉,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阿秀,够了!那些害你的人已经死了,不要再造杀孽了!你明明……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他的声音里满是痛苦与哀求,握着刀的手不住颤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利落。
安倍川见状,知道劝化无望,眼中寒光一闪,掌心凝聚起一道雷符,符咒上金光闪烁,符文流转,大喝一声:“此乃你自择之路,莫怪我无情!” 雷符掷出,在空中化作一道白光,正中阿秀的妖身。
“滋啦”一声,白焰灼烧着她的躯体,阿秀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声音不再是嘶吼,而是带着无尽痛苦的哀嚎,多只手臂疯狂挥舞,蛛丝碰到白焰便瞬间焦黑,化为灰烬。青黑色的雾气渐渐散去,令人惊悚的多手多脚与蜘蛛口器在火光中消融,竟慢慢显露出原本的模样——穿着水绿色襦袢的纤细女子,鬓边虽没了银梅发簪,眉眼却依旧是记忆中的温婉,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兼光瞳孔骤缩,猛地扔下佩刀,快步冲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易碎的琉璃。“阿秀……是你……”他声音颤抖,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她的发顶,“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没护住你……”
阿秀靠在他怀里,缓缓睁开眼,那双曾比樱露还清澈的眸子此刻蒙着水雾,一行清泪滑落脸颊,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却带着无尽的委屈与遗憾:“兼光大人……我好怕……” 她抬起苍白的手,指尖冰凉,轻轻抚上兼光的脸颊,摩挲着他的眉眼,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我不想变成那样的……可他们……他们太狠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兼光紧紧抱着她,身体不住颤抖,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越来越响,最终化作撕心裂肺的呜咽,“都过去了……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
阿秀望着他,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带着苦涩的笑容,指尖的温度渐渐消散,身体变得透明起来,像晨雾般开始消融。“兼光大人……谢谢你的簪子……很好看……”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兼光怀中,只余下一丝淡淡的樱饼甜香,萦绕不散。
兼光抱着空荡荡的怀抱,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势,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浸湿了衣襟,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压抑的、心碎的呜咽在仓库里回荡,整个人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鼻尖发酸,实在不忍再看,轻轻叹了口气。安倍川也收起了符咒,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悲悯。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转身,推开仓库门走了出去,将这片空间留给沉浸在悲痛中的兼光,只留下门外的风声,似在低声呜咽。
第二日,天皇听闻此事,论功行赏——兼光因护兄有功,又协助安倍川除妖,升任检非违使,负责京中治安;我仍当着宫廷稗官,将这段经历工工整整地写进卷轴;安倍川也因除妖有功,得到了天皇的赏赐。
朱雀町的怪患就此终结。过了数月,阿秀的一位远方亲戚从乡下赶来,接手了秀味庵的铺子,重新翻修后照旧卖樱饼和栗子大福。只是那糕点的味道,终究与阿秀做的不同——樱饼少了几分软糯的清甜,栗子大福也缺了那股沁人的香气。我和兼光偶尔还会去光顾,他总爱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落在檐下的铜铃上,手里悄悄摩挲着怀中的断簪,久久才低声说一句:“还是以前的味道好。”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眼底带着化不开的阴霾,我知道,他念的不是樱饼,是那个总穿着水绿色襦袢、鬓边别着银梅发簪的女子,是那段未曾说出口的心意,是那份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与自责。自那以后,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巡视街巷时总是面色凝重,对待作恶者格外严厉,腰间的佩刀从未离身,只是再也没有送过人任何礼物,也再也没有对谁露出过柔和的神色。
百姓们渐渐将这段往事编成了传说,茶余饭后总会提及那个多手多脚、形如蜘蛛的怨魂。大家知晓她是含冤而死的阿秀,又见她“以丝络人,以怨索命”,念及她生前未嫁的模样,便给她起了“络新妇”的名字,这名号渐渐在平安京传开,成了人人忌惮的妖怪。
而我每次路过翻新后的秀味庵,总会想起阿秀在兼光怀中落泪的模样,想起兼光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起那支断成两截的银梅发簪,想起那些被蛛丝缠成茧的死者。这平安京的繁华之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苦难?权贵的暴行,平民的无助,未说出口的情愫,执念催生的妖异,终究都化作了卷轴上的文字。
我依旧每日记录着京中的神鬼怪谈,兼光则穿着检非违使的制服,巡视着朱雀町的街巷,腰间的佩刀依旧锋利,只是那刀鞘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缕水绿色的丝线,像是在纪念着什么。安倍川偶尔会来寻我,喝一杯茶,聊几句阴阳寮的琐事。只是每逢暮春,樱花飘落之时,我总会想起秀味庵最初的甜香,想起那个名叫阿秀的女子,想起那段未曾说破的温柔情愫,终究成了永恒的遗憾,消散在平安京的风里。
(朱雀町的樱花又开了,落在翻新后的秀味庵窗台上,甜香依旧,却换了人间。偶尔有路人驻足买一块樱饼,随口提起络新妇的传说,却少有人知晓,这名字背后,不仅有冤屈,还有一段未曾说破的温柔情愫,以及一个男人深埋心底的自责与遗憾。风穿过樱枝,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叹息,又像是在诉说着那段被时光尘封的往事,在千年寒夜里,幽幽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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