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st—chapters 04.

　　二零一零年，淞南岛师范附属中学。

　　拥挤的人群像沙丁鱼一样游在学校门口的小吃街上。

　　“肖叶，你等我一下，待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王一博起身，隔着走道把书包撂给肖叶，言简意赅解释道：“赵老师让我放学去他办公室一趟，估计是说前两天联考成绩的事儿，你帮我拿着，我去挨个骂，很快就回来。”

　　“诶？不是？”肖叶正叼着笔哼着歌收拾东西，被他砸了个措手不及，连忙吐了笔起身拉住王一博：“哥们儿，你这都要挨骂了，今天也不回家吃饭啊？”

　　“不回，昨天不是说了，今天肖小宝第一天上幼儿园，我答应了给他买纸杯蛋糕的。”

　　“哦……我发现你现在还真是被他治的服服帖帖的。”肖叶恍然想起昨天，王一博哄肖战上学时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张口结舌，半晌才说：“你别这么惯着他，他现在都被你惯的无法无天了，你小心他赖着你，每天上学都让你给他买吃的。”

　　王一博不以为然，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笑着一溜烟跑出教室，身影从玻璃窗边穿过，映着天边橘黄色的夕阳：“那就给他买呗，我乐意给他买，又不花你的钱。”

　　没几分钟过去，王一博进了教师办公室，班主任赵小银果然是要说联考成绩，只见赵小银把成绩单摆到王一博面前，面色深沉地指了指王一博的排名，序列几乎在第一张的中间偏下了：“过了个暑假，你成绩怎么退步了这么多，说说吧，什么原因？”

　　王一博家重教育，父母都是教师，基础打得好，又聪明踏实肯钻研，以往排名向来不需要往下数就能看见，更有甚者年级第一的位置也坐过几回。

　　“对不起老师，是我的错，我暑假玩疯了。”

　　王一博挠挠头找借口，想赶紧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谈话。

　　成绩不是无缘无故下降的，暑假他跟肖叶一起找了份工作，自然疏忽了学习，不过成绩退步这么多却也出乎他的预料，于是他说：“我保证下次模考追回来。”

　　赵老师怒其不争地看着他，沉着气教导：“一个你，一个肖叶，以前都是年级前五的成绩，这次联考居然都给我掉出了年级前五十，肖叶在家要带弟弟，可能学习时间不多，被其他同学赶超我能理解，你玩疯了？你倒是真好意思说出口的。”

　　“赵老师，我真知道错了。”积极认错态度好，老师不把麻烦找，王一博坚信这个观点，双手合十求饶，模样看上去倒像是有些悔意：“您放心，我下次改。”

　　“下次必须改！下次要还是这个情况，我就要请你的家长来学校谈一谈了。”赵老师看他模样，舔了舔嘴唇，好歹没有抓着不放，还算通情达理：“这次你就自己跟你爸妈解释吧。”

　　“谢谢赵老师！”王一博朝着赵小银鞠了个躬，高兴地堆起脸上的奶膘，少年瞳孔明亮，欢欣道：“您放心！我一定高度重视！”

　　然后雀跃地退出了办公室。

　　“诶？别慌！你记得跟肖叶说一声，让他也抓紧对学习上点儿心！我就不找他谈话给他压力了。”

　　“好嘞！”王一博的声音隔着白墙渐行渐远：“我肯定帮您把话带到！”

　　“赵老师真是这么说的啊？”

　　家中，肖叶正帮肖战洗手，铁质的红色水盆不知什么年岁了，里头竟然掉了块儿漆

　　肖战两眼发光盯着身后木桌上的小蛋糕，小肉手上满是肥皂泡沫，被肖叶捏着白嫩的手腕揉搓，滑得跟小泥鳅一样。

　　“哥哥哥哥！洗好了吗？哥哥！洗好了吗？”

　　肖叶没理他，转头跟王一博说：“说实话，你确实不应该跟我一块去打工，你又不缺钱，都是为了帮我，耽误不少时间，我那时候就该拦住你。”

　　“说什么屁话！耽误我什么时间了？”王一博把作业本摊开在桌上，跟肖叶说话的时候顺便把数学题做了，面无表情道：“我就是不打工暑假也不学习，况且谁说我不缺钱？我挣的钱又没给你，怎么就是为了帮你？”

　　“你说再多，我也懂道理。”肖叶给肖战擦干净手，肖战如愿以偿得到小蛋糕，开心极了，肖叶把毛巾放回水盆，又叹气：“好兄弟，我们哥俩欠你太多了，大恩不言谢。”

　　肖战四岁，他跟王一博结识四年。

　　刚认识一个多月时肖战出生，他兴奋地领着王一博去医院看新弟弟。

　　当时两人说了句玩笑话，王一博遗憾自己是独生子，没兄弟姐妹，肖叶便大方极了，搂着他的肩膀道：“这样吧！好兄弟不分彼此，我弟弟就是你弟弟！”

　　一语成谶，肖母去世后肖父离家，肖叶和肖战扔给谁都像是烫手山芋，肖家那些长辈，没有一个人愿意把担子往自己身上揽。

　　少年多的就是骨气，肖叶谁也不求，用父母留下来的钱勉强维持生活继续走向正轨。

　　请老实本分的阿姨在家帮忙照顾肖战，自己的学业也没落下。

　　王一博实在看不过去，时常明里暗里帮衬着，这些事儿肖叶桩桩件件都记得。

　　“其实你自己挣的钱，大多都花在肖小宝身上了。”

　　肖叶也去找自己的布袋书包，掏出作业本闷头写，头顶的吊扇咯吱咯吱：“你妈给你的零用钱只够你吃早饭，你不打工哪来的钱给他买蛋糕，回头，等以后，我得还你，放心吧，我加倍还。”

　　“啧…”王一博面上逐渐有些不耐：“肖叶，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你再这么多废话我他妈真生气了。”

　　气氛微妙地转换，甚至能听清楚几人的呼吸声，可能是他们两个情绪都不太好，肖叶每次提到王一博对他和肖战的帮助就深感愧对，觉得拖累了王一博。

　　王一博真性情，跟着心走没想太多，把肖叶当最好的哥们儿，也是真心想对肖战好，更做不到袖手旁观。

　　几年过去了，他早都习惯了把他们当家人，最烦肖叶这种莫名其妙的自卑与内疚。

　　肖战原本高高兴兴拿勺子挖蛋糕吃，纸杯蛋糕两元一个，他小小一个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地，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咀嚼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小家伙观察半天，声音怯懦懦地问：“哥哥跟啵啵哥哥吵架了吗？”

　　“没有，没吵架。”肖叶闻言反应很快，摸了一把肖战的头：“没事，吃你的蛋糕。”

　　“是宝宝要吃蛋糕所以哥哥生气了吗？”

　　肖战心思细腻，泪珠很快凝结成一团，扑闪坠落，滴在桌面上洇湿了一片：“那我不吃蛋糕了好不好？”

　　下一秒，王一博舔着后槽牙忍无可忍扔了笔，踢开凳子站起来，走到另一边抱起被吓到泪流不止的肖战：“跟宝宝没关系，别哭了，咱们出去吃。”

　　两人出去了也没走远，就在院子里的老式石桌边坐着，肖叶翻着页做题不吭声，听见他们两个在外面嘀咕。

　　肖叶刚才听王一博说成绩，心里头一时间不是滋味儿，可听着两人的对话，又觉得自己犯病，不该说那些话。

　　“你哥是神经病，以后你跟我回家得了。”

　　肖战抽噎：“跟啵啵哥哥回家可以吗？”

　　“怎么不行？”王一博问他：“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愿意。”肖战刚才还哭的哽咽，这会儿被王一博哄着，又笑嘻嘻地：“宝宝明天跟啵啵哥哥回家，还会有蛋糕吃！”

　　“对。”王一博刮他鼻梁：“明天也给你买。”

　　“啵啵哥哥最好。”

　　“那你喜欢你哥还是喜欢啵啵哥哥？”

　　“都喜欢。”

　　“选一个最喜欢的。”

　　“喜欢啵啵……”

　　肖叶颇具威慑力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肖小宝！”

　　“呜……最喜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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