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建业家的客厅里挤满了人，麻将牌的碰撞声、孩子们的嬉笑声和大人们的谈笑声混在一起，暖烘烘的空气里飘着糖果和炒货的香味。

温煦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手里捏着个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眼神却总忍不住往手机屏幕瞟。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南洲端着两杯果汁走过来，递给他一杯，“不跟弟弟妹妹们去玩？”

温煦抬头，接过果汁抿了一口，笑了笑：“长大了，玩不到一块儿去了。”

温南洲在他身边坐下，目光落在他捏着橘子的手上，语气随意：“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跟哥说说，是不是有心事？”

温煦剥橘子的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在温南洲面前，他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藏不住事。

“是关于……一个朋友？”温煦含糊地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橘子皮。

“朋友？”温南洲挑眉，“男的女的？我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儿，倒像是失恋了。”

“不是不是！”温煦连忙摆手，脸颊有点发烫，“就是……一个挺重要的朋友，对我忽冷忽热的，有时候特别好，有时候又特别冷淡，我搞不懂他到底怎么想的。”

温南洲听完，沉默了几秒，拿起桌上的瓜子磕了一颗：“忽冷忽热啊……要么是他自己也拎不清对你的感觉，要么就是把你当备胎，不过看你这反应，大概率是第一种。”

“自己也拎不清？”温煦愣了愣。

“嗯，”温南洲靠在沙发上，看着远处打闹的孩子，“有些人就是这样，心里明明在意，嘴巴却硬得很，行为也别扭得要命。尤其像你们这个年纪，心思敏感，又好面子，明明想靠近，偏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生怕被人看穿。”

他转头看向温煦，眼神带着点过来人的了然：“他对你的‘好’，是那种很自然的关心，还是刻意做出来的？”

温煦想了想，江沉给他盖毯子时的小心翼翼，给他讲题时的耐心，甚至是上次去京北时对他的照顾……那些瞬间都太自然了，自然得不像刻意为之。

“是……很自然的那种。”

“那不就得了。”温南洲笑了，“真要是不在乎，犯不着费那劲对你好。估计是个闷葫芦，心里的想法藏得比谁都深。”

温煦低头看着手里的橘子，果肉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甜香。

温南洲的话像一缕阳光，悄悄照进他心里那片纠结的角落。

“可他有时候对我特别冷淡，话都懒得说……”

“那你就得想想，他冷淡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烦着他？”温南洲拍了拍他的肩膀，“人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总不能要求别人时时刻刻对你笑脸相迎吧？再说了，有些人表达关心的方式就是很别扭，嘴上说着‘别烦我’，心里说不定在想‘怎么还不来找我’。”

温煦被他说得愣了愣，忽然想起江沉打电话时的疲惫……或许，他那些冷淡的时刻，真的是因为太忙太累了吧！

“哥，你怎么懂这么多？”

温南洲挑眉，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过来人呗。想当年，你嫂子也总说我对她忽冷忽热，后来才知道，我那是紧张，怕说错话惹她不高兴。”

温煦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心里那点沉甸甸的感觉忽然轻了许多。

他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一半：“谢了，哥。”

“跟我客气啥。”温南洲接过橘子，塞了一瓣进嘴里，“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学习，别让这些事影响了高考。等你考上大学，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

温煦点点头，心里却不像早上那么迷茫了。或许，江沉真的像温南洲说的那样，是个闷忽冷忽热的闷葫芦？

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温煦心里一跳，连忙掏出来看——是一条群发的新年祝福信息。

那点刚冒起来的雀跃瞬间落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

温煦盯着屏幕上那些客套的祝福语，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边缘蹭了蹭，脸上失落的表情显而易见。

“怎么了？”温南洲瞥见他脸上的表情，凑过来看了一眼，“拜年短信啊？”

“嗯。”温煦把手机塞回口袋，拿起一瓣橘子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漫开，却没压下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

“不是你那‘朋友’发来的？”温南洲挑眉。

“不是，”温煦摇摇头，笑了笑，“群发的，估计大家都在忙拜年。”

温南洲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你要是实在惦记，等会儿没人的时候，主动发个消息过去不就得了？”

主动发消息？温煦愣了愣。

哪次不是他主动的？

江沉……好像从来没有主动过。

温煦捏着橘子的手指紧了紧，果肉的酸甜味在舌尖散开，心里却泛起一阵涩。

他抬头看向温南洲，眼神里带着点茫然和委屈，轻声问：“哥，如果……如果一直都是一个人主动，对方却从来没回应，是不是说明他根本不在乎？”

温南洲看着他眼底的失落，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主动久了谁都会累。但‘没回应’和‘不在乎’有时候不是一回事。”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温煦，语气认真了些，“你得先搞清楚，他是真的没看见，还是看见了却故意不回应？是忙得顾不上，还是打心底里不想理你？”

他剥了颗橘子塞给温煦，继续说：“如果是前者，或许只是时机不对，他心里未必没你；可要是后者……”温南洲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温煦咬着橘子，听着客厅里的喧闹，忽然觉得心里那点坚持像被泡了水的纸船，软塌塌的提不起来，“可我怎么知道他是哪种？他总是不冷不热的，我……我猜不透。”

温南洲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放轻了些：“猜不透就别猜了。你已经主动了这么多次，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会不会朝你走一步。如果他始终站在原地，甚至往后退，那你再往前冲，也只是白费力气，懂吗？”

温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懂温南洲的意思，道理谁都明白，可真要放下，哪有那么容易。

那些和江沉相处的瞬时光，像钉在记忆里的钉子，拔不掉，也忘不掉。

就像此刻，明明知道主动发消息可能还是石沉大海，可他的手指还是忍不住在口袋里摩挲着手机边缘，心里有个声音在偷偷说：再试一次吧，说不定这次他有时间了呢？

“哥，”温煦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哑，“你说……人为什么会这样啊？明知道可能得不到回应，还是忍不住想靠近。”

温南洲看着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小子，这就是上心了啊。上心了，就会患得患失，就会忍不住想赌一把，赌他心里有你。”

他拿起桌上的糖果盒，往温煦手里倒了两颗水果糖：“但赌也得有个限度。你已经把筹码都摆出来了，再往下，就得看他愿不愿意下注了。”

温煦捏着那两颗糖，糖纸的塑料声在喧闹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想起这些年来江沉对他的照顾，心里又有了温暖的感觉。

可大年初一那通电话里的冷淡，又像冰水一样浇在他心上。

“我知道了。”温煦把糖塞进嘴里，柠檬味的酸劲直冲鼻腔，让他眼眶有点发热，“我不主动了。”

至少……暂时不主动了。

他想看看，没有他的消息，江沉会不会有一点点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