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最后一学期的铃声像道发令枪,温煦一头扎进了试卷堆里。
天不亮就爬起来背单词,课间十分钟都在刷题,晚自习结束后还抱着习题册熬到后半夜。
书桌上的日历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每一个数字都像根小鞭子,抽着他往前跑。
涂爱兰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眼底的青黑一天比一天重,心疼得直叹气。
好几次端着热牛奶进房间,看见他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笔,眼泪都快掉下来。
“煦煦,歇会儿吧。”她坐在床边,轻轻揉着他的肩膀,“身体是本钱,别这么熬,妈看着难受。”
温煦迷迷糊糊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却还扯出个笑:“没事妈,我不累。就剩这几个月了,拼一把。”
“可也不能这么拼啊。”涂爱兰叹了口气,“尽力就好,真不用把自己逼成这样。”
温煦没说话,只是把牛奶喝了,又低头看向试卷。
他不能停,江沉在京北等着,那个约定像颗定海神针,撑着他不敢有半点松懈。
模拟考一次比一次难,排名像坐过山车,有时往前冲几名,有时又跌回去。
每次拿到成绩单,温煦都要对着“京北大学”历年的录取线看半天,手指在分数上反复摩挲,心里又慌又急。
江沉偶尔会发来消息,还是那副言简意赅的语气:
【错题整理了吗?】
【数学最后一道题再看看。】
没有多余的安慰,却比任何鼓励都管用。
温煦每次看到消息,都像被注入了新的力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继续跟那些难题死磕。
高考那天,天气格外热。
温煦走进考场时,手心全是汗,脑子里反复默念着:江沉在京北等我。
等最后一门考完,走出考场的瞬间,温煦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什么。
查分那天,温煦的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输错了准考证号。
涂爱兰在旁边攥着他的胳膊,大气都不敢出。
分数跳出来的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比京北的录取线,差了十二分。
不多,却足以把他和江沉拉开距离,拉成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温煦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都涩了,却一滴眼泪也没掉。
他只是慢慢抬起手,关掉了网页。
“没事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努力笑着,“挺好的,真的。”
涂爱兰抱着他,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儿子,咱不难过,咱去别的学校,一样好……”
温煦靠在妈妈肩上,望着窗外。
夏天的阳光刺眼,蝉鸣聒噪,可他心里却像落了场雪,一片冰凉。
他终究,还是没追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江沉发来的消息:【查分了吗?】
温煦盯着那四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能落下。
该怎么说呢?
说他拼了命,还是差了十二分?
说那个“等我”,终究成了句空话?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热气,却吹不散心里那片沉甸甸的失落。
温煦慢慢握紧手机,指节泛白,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回。
之后几天,温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出门,也没碰手机。
涂爱兰每天变着花样做他爱吃的菜,端到门口就轻声放下,不敢多劝。
她知道,有些坎,得让孩子自己跨过去。
第五天傍晚,温煦终于拉开了房门。
客厅的灯亮着,涂爱兰正坐在沙发上择菜,看见他出来,手顿了顿,眼眶先红了:“饿不饿?妈给你做了糖醋排骨。”
“嗯。”温煦的声音哑得厉害,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着桌上的排骨,忽然没了胃口。
手机在口袋里硌着,像块烙铁。
这几天,江沉又发过两条消息,一条问【分数多少】,一条问【填志愿了吗】,他都没回。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那个“考京北”的约定,是他咬着牙往前冲的全部理由,如今摔了跤,连抬头看对方的勇气都没了。
晚饭吃到一半,手机又震动了。
这次是电话,屏幕上跳动着“江沉”两个字,像在无声地拷问。
温煦盯着屏幕,指尖冰凉。
涂爱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接吧,小沉也是关心你。”
他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
“喂?”江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还是那副平淡的调子,听不出情绪。
“……嗯。”温煦攥紧了手机,指节发白。
“分数多少?”
沉默在听筒两端蔓延,窗外的蝉鸣趁机钻进来,吵得人心烦。
温煦闭了闭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差了十二分。”
电话那头顿了顿,没说话。
温煦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甚至能想象出江沉此刻的表情——或许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接受这个结果,像接受一道解不出的题。
“哦。”过了好一会儿,江沉才应了一声,“填志愿了吗?”
“还没。”
“想好去哪儿了?”
“京北吧。”温煦的声音带上了点哽咽,“我查了,京北还有所理工大学,离你那儿不远,分数也够。”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比刚才更久些。
温煦的心吊在嗓子眼,怕江沉觉得他是在刻意纠缠,又怕对方说出“没必要”之类的话。
“嗯,那所不错。”江沉的声音终于传来,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让温煦紧绷的神经松了大半,“自动化专业挺好,就业面广。”
温煦愣了愣,没想到江沉会直接给出建议。
他攥着手机,指腹在屏幕上蹭了蹭,低声问:“你……知道那所学校?”
“嗯,知道。”江沉说,“离我们学校三站地,不远。”
三站地。
温煦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像在丈量一段不算太远的距离。
虽然没能站在同一个校园里,但至少,他们能呼吸着同一片城市的空气,隔着几站地铁的距离,也算另一种形式的“靠近”。
“我知道了。”温煦的声音里终于有了点活气,“那我填这个。”
“填吧。”江沉顿了顿,补充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温煦连忙摆手,又想起对方看不见,红了耳根,“我自己可以的。”
“嗯。”江沉没再坚持,只是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好。”
挂了电话,温煦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窗外的蝉鸣好像没那么聒噪了,连带着刺眼的阳光都柔和了些。
差了十二分,没能抵达最初的目的地。虽然绕了点路,似乎也能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
涂爱兰松了口气:“想通了?”
“嗯。”温煦抬头,眼里的红血丝还没退,却亮得很,“妈,我填京北的理工大学,离江沉近。”
“好,好。”涂爱兰笑着点头,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只要你想通了就好,在哪儿不是学呢。”
温煦低头啃着排骨,糖醋的酸甜味在舌尖散开,心里那片冰凉的雪,好像真的开始化了。
他终究没能追上江沉的脚步,却也没被甩得太远。
三站地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
足够他慢慢走,慢慢赶。
总有一天,他会追上江沉的脚步,站到能和他并肩的地方。
下一章开启火葬场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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