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时影曾是清虚观最年轻的弟子。他天资卓绝,性子却清冷得像山间寒泉,终日只与经卷为伴,观中师兄弟鲜少能与他说上几句话。
一日,师父唤他近身,嘱咐道:“时影,你心性已然沉稳,只是少了些世事打磨,不妨下山云游历练一番,多见识些人间百态。”
时影下山的第一站,是山脚下的清溪镇。初入人间,青瓦白墙的院落、街巷间叫卖的吆喝、孩童追逐的嬉闹,都让这位久居山巅的修行者心生新奇。他身着玄袍,腰间梅纹玉佩隐于衣料间,步履轻缓地穿梭在人群中。
镇东头的石桥边,只见一位白发老妪蜷着身子,满是皱纹的手正捡拾着散落的草药,那些带着露珠的叶片已被行人踩得发黑。见时影驻足,老妪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仙长行行好,这是给我孙儿治咳疾的药,要是毁了,孩子就没救了……”时影俯身,指尖凝起一缕清浅灵气,如细雾般拂过草药——枯槁的枝叶竟渐渐舒展,重新透出鲜绿。老妪惊得张大嘴,颤巍巍就要磕头,被他稳稳扶住。
时影扶起老妪,细问之下才知,镇上近日流行咳疾,药铺老板趁机抬价,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药材。他眉头微蹙,目光落在老妪怀中那束刚恢复生机的草药上,轻声问道:“老人家,孙儿在家中可有旁人照拂?这草药用量需得精细,我可否随你回去看看,也好对症调理。”老妪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喜极而泣,攥着时影的衣袖连连点头:“多谢仙长!多谢仙长!家里就我和孙儿两个,我正愁不知如何熬药呢!”
时影随老妪回了家,只见老妪家低矮的土坯房里,孩童躺在床上急促咳嗽,小脸憋得通红。时影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取出随身携带的古籍,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寻得对症的古法。他让老妪找来枇杷叶洗净,与冰糖一同放入陶罐慢熬,自己则盘膝坐在床前,指尖抵着孩童眉心,将一缕缕温和的灵气缓缓注入,疏导他郁结的气息。夜色渐深,陶罐里飘出清甜的药香,孩童的咳嗽声也渐渐轻了。
三日后,孩子已能下床跑动,老妪颤巍巍捧出一个粗布袋子,往时影怀里塞:“仙长,这是咱家仅剩的半袋糙米,您可千万别嫌弃!要不是您,我那孙儿早就没了,这点东西实在报答不了您的大恩啊!”时影轻轻推开布袋,语气温和却坚定:“老人家不必多礼,救死扶伤本是分内之事,这米我断不能收。”他目光扫过窗棂,忽然瞥见窗外龟裂的田地,土块干得如同陈年瓦片,心念一动,忙问道:“老人家,我看这田地干裂得厉害,镇上的咳疾,莫不是从入春之后就开始蔓延了?”
老妪闻言重重一点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几分苦涩:“仙长说得没错!开春后就没下过一场透雨,镇外那片荷塘都枯了大半。起初只是几个孩子咳,后来大人也染上了,药铺的药价反倒翻了三倍,哪有寻常人家买得起啊!”说罢,她抬手朝窗外一指,“您看,就是镇口那片荷塘,往年这时候早该荷叶田田了,如今……”
循着老妪指引,时影寻至镇外的荷塘。往日应是荷叶田田的景致,此刻却只见满塘枯败的荷叶,水面漂着一层灰败的浮沫,塘边的柳树也叶片发黄,毫无生机。他腰间的梅纹玉佩忽然微微发热,莹光透过衣料映出,与塘中一处异常的水纹遥相呼应。
时影纵身跃至塘心石墩,凝神探查,发现塘底深处竟嵌着一块被邪气侵蚀的墨石,正是它污染了水源,引发了镇上的疫疾。荷塘一片枯败,水面浮着灰沫,塘边柳树枯黄。腰间玉佩忽发热莹光,与时影探得的塘底邪气呼应。
他盘膝坐于石墩,运转内力催动玉佩,莹白的灵光如水流般注入塘中,与墨石的邪气激烈碰撞。塘水翻涌间,他忽觉心口一闷,竟是邪气反噬。危急之际,玉佩灵光暴涨,将邪气死死压制,而塘底墨石碎裂的瞬间,一株蜷缩的青色莲芽忽然从淤泥中探出头,在灵光滋养下迅速舒展,开出一朵素白的莲花。花瓣轻颤,一枚饱满的莲子悄然脱落,精准地落在时影摊开的掌心。
莲子入手温润,带着清冽的荷香,掌心的灼伤竟在这香气中缓缓愈合。时影望着掌心这枚通体莹绿、隐有流光的莲子,忽然想起师父常说的那句话:“万物有灵,缘深则聚。” 想来这颗莲子与自己,便是这般缘分——它因自己驱散邪气而现世,又以自身灵气护自己周全,这份因果羁绊,远比寻常珍宝珍贵。他越发珍视,把莲子当成了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贴身收好,那处贴近心口的位置,便时时萦绕着一缕淡淡的荷香。莲子温润带荷香,掌心灼伤竟随之愈合。
之后的路,时影带着这颗莲子走过江南的烟雨杏花,见过塞北的大漠孤烟。在苏杭的画舫上,他曾以莲子的灵气化解过画师笔下的戾气;在西疆的戈壁中,他靠莲子散发的温润气息抵御过酷寒与风沙。有一次途经乱葬岗,群鬼作祟,他怀中莲子骤然爆发出耀眼的绿光,那些凶煞的鬼魂竟瞬间消散,只余下几声呜咽便归于虚无。他走过江南塞北,看尽市井悲欢,眉宇青涩渐褪,多了烟火温润。待玉佩灵光稳敛,知归期已至,便收好古籍与莲子,踏上回清虚观的路。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