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为什么？你竟是那个人的儿子！

三月十三到底还是到了。

一早，时影由阿槿陪着，回了时府。待到祭礼走完，和父兄执手诉衷肠，三人洒泪几番，又是叮咛重重，直到夜幕降临，二人才驾着车回怀陵府。

待到了怀陵府，已是月上中天。

简青在府门前候着时影。

时影掀开车帘的那一瞬，原本期待的心立刻被失望溢满了。

按理说，这一日是该谢允陪着回时府的。可简青传话来，说殿下这一日有要务，实在脱不开身，还望正君体谅。

又是体谅，可时影又有什么立场不体谅？

白日里，马车到了时府，时相和时翳早已候在了门口。见时影一人回来，时相当时脸色就不好了。可看着时影无甚神采的脸，便知他这段日子心里定不快活，也就装作不在意没问。

倒是时影主动替谢允解释了一遭：“殿下为将来所谋之事，如今是宵衣旰食，确是脱不开身。”

到了晚间，直到了用完晚膳，怀陵府也无人来接。时翳怒意溢于言表，时影免不得又是一顿安抚。

眼泪忽然就冲了出来。

怀陵府门前的红灯笼今日都灭了。

明明是自己提的合作，只谋事，不问情。可自己如今，又在期待什么？只是半月未见而已，他与谢允之间，只有彼此利用，从无日日相见的情分。

“公子⋯⋯”阿槿见时影面色悲凉，已猜了个十之八九，伸手来扶时影。

时影擦了擦泪水，又换上得体的笑：“无事。”

“殿下现下在何处？”二人虽是合作，可有些面上的事情还是要讲清楚，有些场合免不得还是要二人体面共进退的。

“殿下他⋯⋯他⋯⋯”简青有些犹豫，不知该讲不该讲。

“怎么？说不得？”时影语气陡然转冷，“你去禀告殿下，时影有事相商！”

“殿下此刻怕是⋯⋯怕是⋯⋯无法议事了⋯⋯””

“你什么意思？”

“殿下此刻喝醉了⋯⋯”

好啊！今日我阿娘祭日大事，你让我一人回时府，叫我阿爹和哥哥担忧，我当你是有什么泼天的大事脱不开身，谁曾想竟是躲家里喝酒了！

时影怒火陡生，“我去找他！”

“正君三思⋯⋯这思兰阁除了殿下，谁都不能进⋯⋯”

时影胸中怒意更甚，思兰阁，又是思兰阁！

“今日这思兰阁，本君是去定了！”

待到了思兰阁，透过窗看，阁中已是黑暗一片。

只有简言正守在外面。

好你个谢允！竟已睡了！

时影就要去推门，简言却闪身挡在了前面。

“你敢拦本君？”

“简言不敢！”

“不敢就给本君让开！”

“正君，殿下每年今日皆是如此！还望正君体谅⋯⋯”

“要本君再说一遍吗？”时影冷冷地盯着简言，右指已捏住了银针，“还是你想今晚就废了这身武功？”

时影眸色如冰，脸上是狠绝之色。

那是简言从未见过的。沂州时初见时稚嫩纯真无邪可爱，入怀陵府后运筹帷幄气定神闲，过去从不见他露过狠色。且时影的本事，在漳州时自己就已经见识过。更何况，谢允对时影如何，自二人初遇时，简言就看在眼里。

“正君⋯⋯”简言话未说完，却已觉得双腿酸软。糟糕！

“还不让？”时影举银针在眼前，眼睛盯着手指，指尖轻捻着针尖儿。

简言默默地移开了身子。

〝念你去年漳州护送之恩，本君今日不追究你犯上之罪。”时影收了针，“今后，你好自为之！

“吱呀⋯⋯”

推开阁门，一股浓烈地酒味充斥而来。阁内一片漆黑，只有那西窗开着，皎洁的月光照进来

打在书案上。模模糊糊看到，似有两幅画卷打开着，正躺在案上。

“咚！”前行的脚绊倒了个东西，时影低头细看，竟是踢到了谢允！

谢允正躺在地上，似是醉得厉害。

〝殿下？殿下？”时影弯下腰，轻轻摇一摇谢允的肩。

谢允被摇得睁开了眼睛，看着月光下的脸有片刻的错愕，然后鱼跃而起，反身揽过时影，压他在案上栖身压下来。

月光透在时影的脸上，清凉，明澈，直照的美人如玉。

借着月光，时影看到了一双醉得迷离的双眼。那眼睛盯着自己，似是在努力辨认着什么。

良久，谢允终于轻轻抬起右手，抚摸着时影的眉眼，有些委屈地说道：

〝我好想你⋯⋯”

“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

呓语似的声音从谢允的口中一句一句的蹦出来，混着酒香，敲打在时影的心腔。痛感伴随着

谢允的一字一句在周身叫嚣着横冲直撞，叫人呼吸不得。

是了，进了府来只顾着发怒，却忘了敛容功。

谢允，你把我当成了谁？你在透过我看谁？在漳州时你曾说，好像在哪里见过我，那个时候你就把我当成了他吗？那时你对我的种种好，到底有几分利用几分真？

沂州、漳州，谢允对自己那般照料、爱护。京都相逢后，时影已知那爱护里夹杂着算计，可他又总恍惚，谢允那样豁出去命地护着自己，夜夜帮自己赶走临王的杀手，纵着自己游山玩水⋯

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不像是完全假的。

可如今看来，那仅存的几分真竟也不是给自己的。

谢允，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唇上忽然有了重量，时影脑中还在千转百回，谢允已伏身轻轻地吻下。

似是不敢相信突然发生的事情，时影立时定在案上，原本就乱的脑子成了一片浆糊，整个人僵在那里，不敢呼吸。

起初只是浅浅的轻触，似是试探、隐忍、克制，要等待对方的接纳，一点一点地把自己交给对方。不知何时，谢允灵巧的舌头已经撬开了阻拦，用舌尖细细地描绘时影贝齿的形状，舐取花蜜。原本浓烈的酒味慢慢变成了醇香，伴着二人的津液交换热意，两个人拥着彼此，似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

明知谢允此刻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他那双多情眼透过自己正看着另一个人，可时影却没有推开谢允。他贪恋这一个醉后之吻，无数个梦里，他曾梦到过这样求而不得的吻。

梦里，他与谢允没有算计，没有隐瞒，没有皇位权利，没有血海深仇。惟有时影一直希冀却从不敢奢望的一人心，惟有在梦里才敢从谢允身上期盼的不相离。

就沉这一刻的沦吧，阁中的黑暗便是最好的掩蔽。就贪这一晌的欢吧，阁内回荡着“咂咂”的深吻声。

在肺里的气息就快耗尽的时候，谢允终于松开了时影。

二人喘着粗气就着月光看着彼此。

谢允把头埋进时影的脖弯里，喃喃地说道：“小哑巴，我好想你⋯⋯”

时影闻言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推开了谢允。

谢允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在地上。他拾起头，有些委屈地看向时影。

时影已恢复了面容。

谢允的眼睛依然是模糊的，可忽然间变得清冷，片刻之间又飞身过来，一把掐佳了时影的脖子。

时影看到了谢允眼中不加掩饰的，浓烈的恨意。

“为什么？你竟是那个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