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余波

李沅之送完礼物就赶紧拉着王一博溜了。

孙老夫人热衷关心晚辈们的终身大事，每个被她“关心”过的年轻人都头皮发麻，他可不敢多待。

王一博被李沅之拉走后，便独自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手里拿着酒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他隔着人群，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追随着不远处与老夫人谈笑风生的肖战。

因为前几日的“浴室”事件，肖战这几日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王一博。

此刻，他正专注于与孙老夫人的交谈，但眼角余光仍能瞥见角落里那个身影，以及对方那副阴沉沉、仿佛谁欠了他几个亿的表情。

肖战心里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谁又招惹了这位祖宗，脾气是真差。

孙老夫人苏溪显然十分喜欢肖战，拉着他说了许久的话。

这正是肖战的意图，与孙家的合作需要循序渐进，先与这位在家族中颇有话语权的老夫人建立起良好的私人关系至关重要。

他特意了解过老夫人的喜好，从养生茶道到古董字画，都能聊上几句，且言之有物，态度谦逊得体，让老夫人越看越满意。

“那个王晏与，也是没眼光的。”

聊到兴头上，老夫人拍了拍肖战的手背，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怀与些许不平：

“放着你这样青年才俊、进退有度的孩子不要，选了个……罢了，不提也罢。

总之，和你离婚，是他的损失。”

肖战抿唇浅笑，并未接话。

他知道老夫人这话多半是场面上的宽慰，但至少说明自己给她留下的印象极佳。

作为今日的寿星，老夫人很快又被其他宾客围住。

肖战很有分寸，适当地得到了老夫人的青睐后，便借口要去寻朋友，礼貌地退开了。

陪着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肖战一直压着喉咙里的不适。

此刻放松下来，那股被压抑许久的、想要剧烈咳嗽的欲望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他赶紧捂住嘴，疾步走向洗手间的方向，喉间已然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腥甜。

在洗手间门口，他险些与一个正要出来的年轻女孩撞上。

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色礼服裙，容貌明艳，气质骄纵，正是孙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备受宠爱的孙明珠。

她原本有些不耐烦地想斥责谁这么不长眼，一抬头，却撞进了一双因强忍咳嗽而泛起生理性水光、却依旧漂亮得惊人的瑞凤眼里。

对方苍白的面色与微红的眼尾形成一种脆弱的易碎感，偏偏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如竹。

孙明珠到了嘴边的斥责瞬间卡住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过分好看的男人侧身避开她，匆匆走进洗手间。

“那是谁？”她下意识问身边的同伴。

“好像是肖家的那位小公子，肖战。”同伴低声回答。

肖战？

孙明珠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洗手间门，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病弱，离婚，被家族边缘化……但亲眼所见，却完全不是想象中那种颓丧模样，反而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洗手间内，肖战扶着冰冷的盥洗台，咳得撕心裂肺，原本苍白的脸颊因用力而泛上不正常的潮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终于，一口暗红的血咳了出来，溅在白色的瓷盆上，触目惊心。他打开水龙头，急促的水流冲走了血迹，也稍稍缓解了喉间的灼痛。

抬起头，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如纸，唇上却因沾染了血迹而显出一种妖异的红，眼底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深吸几口气，用冷水拍了拍脸和脖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整理好微乱的头发和衣领，确认外表看不出太大异样后，他才推门走了出去。

刚走出洗手间，来到相对僻静的走廊，便迎面碰上了王晏与。

肖战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视若无睹地打算径直走过。

下一秒，胳膊陡然被一股大力拽住！肖战猝不及防，被猛地拉了回去，后背“砰”地一声撞上冰冷的墙壁，撞得他闷哼一声，胸口一阵翻涌。

他压下喉咙里再次泛起的痒意，抬头看向抓着自己的人，眼中凝起冰霜：“王晏与，你干什么？”

王晏与脸上带着嘲讽的冷笑：“看见我就躲？怎么，心虚了？”

肖战用力挣开他的钳制，揉了揉发疼的手臂，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无聊。”说完转身就要走，多一秒都不想与这人纠缠。

他这副冷淡疏离、仿佛多看自己一眼都嫌脏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王晏与。王晏与全然不顾偶尔经过的宾客投来的诧异目光，刻薄地提高声音：

“刚跟我离婚就迫不及待地勾搭上王一博，怎么，你们早就暗通款曲了吧？在我面前装得一副清高样子！”

肖战脚步一顿，身形微微僵住。

周围已经有好奇的目光投来，他刚在孙老夫人那里留下好印象，绝不想在寿宴上闹出难堪，成为别人的谈资。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打算暂时忍耐。

然而，他的沉默却让王晏与更加得寸进尺：“王一博不愧是条疯狗，也就只配捡别人不要的破烂！”

他恶意地上下打量着肖战，语气极尽侮辱：“像你这样的病秧子他都看得上，还真是饥不择食！”

听到王晏与如此不堪地辱骂王一博，肖战原本打算息事宁人的念头瞬间消散。

他缓缓转过身，并没有像王晏与预想中那样暴怒或难堪，反而极其平静，甚至唇角还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弧度。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将因刚才拉扯而滑落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竟有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风情。

他看着王晏与，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王总这么激动，是因为跟我离婚，后悔了？”

“后悔？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王晏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音量不受控制地拔高：

“这么多年我看着你这副病恹恹还整天端着架子的样子就倒胃口！碰你都嫌脏！”

“哦？”肖战微微挑眉，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目光意有所指地往下扫了扫，停留在某处，语气从容甚至带着点关切：

“难道不是因为你……不行？我记得，就算没出车祸前，好像也有些难言之隐？

王总，这种私密事，还是小声些为好，万一传出去，实在有损颜面。”

“你！”

王晏与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那句“不行”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隐痛和自卑。

他勃然大怒：“肖战！你再说一遍试试！”

肖战却不再看他，目光平静地掠过周围几个装作不经意、实则竖着耳朵的宾客，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什么。

然后，他再没给王晏与发作的机会，转身，步履平稳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留下王晏与一个人站在原地，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含义不明的视线，脸色阵青阵白，难堪到了极点。

等王晏与从暴怒中回过神，想再揪住肖战时，走廊里早已不见了那抹清瘦的身影。

他胸口剧烈起伏，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指骨生疼。

李薇并不常被王晏与带到这种级别的公开场合。尽管她努力想融入，脸上堆着笑，但那些世家名流们表面的客气下，是掩饰不住的疏离与隐隐的鄙夷。

她出身不高，对此格外敏感，一圈应酬下来，受了不少冷遇和白眼，正独自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生闷气，不停给王晏与发消息。

就在这时，王晏与阴沉着脸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从路过侍者的托盘里抓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李薇立刻像没骨头似的贴上去，抱着他的胳膊，委屈地诉说刚才受到的冷落。

王晏与本就心烦意乱，闻言更是不耐：“既然不习惯，以后这种场合你就少来。”

李薇愣住了，眼圈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晏与……连你也嫌弃我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晏与压着烦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你现在怀着孩子，情绪最重要。

如果待在这里让你不开心，对宝宝不好。咱们以后挑你喜欢的场合去，你和宝宝的身体最要紧。”他难得说了句软话。

李薇却并不怎么领情，抽抽噎噎：“宝宝宝宝，你眼里就只有宝宝，一点都不在乎我开不开心。

刚才我到处找你，你去哪儿了？”

“还不是肖战那个……”

王晏与脱口而出，说到一半猛地刹住，脸色更加难看，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没什么！算了，既然你觉得无聊，那我们现在就回去。”他说着就站起身。

李薇看着他高大却透着不耐的背影，脑子里“嗡”的一声。

肖战？他刚才和肖战在一起？难道……肖战后悔离婚了，现在又想回头来纠缠王晏与？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攥住了李薇的心脏。

她好不容易才攀上王晏与，借着肚子里的孩子一步步站稳脚跟，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她得来不易的一切！

尤其是肖战！

她眼底划过一丝狠厉，但很快收拾好表情，换上柔弱焦急的模样，快步追了上去：

“晏与，你等等我……”

另一边，肖战离开走廊后，觉得宴会厅里空气窒闷，便走到了连接花园的露台透口气。

晚风带着凉意拂面，稍稍缓解了他胸口的滞闷和喉间的腥甜感。他靠在栏杆上，微微合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没事吧？”一个带着点骄矜，却又刻意放柔了的女声在身旁响起。

肖战睁开眼，侧头看去，是刚才在洗手间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孙明珠。

她端着一杯果汁，正看着他，明艳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关切？

“我没事，谢谢孙小姐关心。”

肖战礼貌地颔首，声音因方才的咳嗽还有些微哑，却更添了几分磁性。

孙明珠走近几步，打量着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休息室坐坐？”

“不用了，吹吹风就好。”肖战婉拒，不欲与这位孙家大小姐过多牵扯。

孙明珠却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靠着旁边的栏杆，歪着头问：

“我奶奶好像很喜欢你？很少见她跟年轻人聊那么久。”

“孙奶奶和蔼，是我荣幸。”肖战回答得滴水不漏。

孙明珠看着他疏离有礼的样子，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更浓了。

她见过的男人多了，要么对她殷勤备至，要么畏惧她的家世，像肖战这样明明处境不佳，却依旧从容淡然、不卑不亢的，倒是少见。

尤其是他那张脸……孙明珠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我听说，你和王家那个王一博走得很近？”孙明珠忽然话题一转，带着点试探。

肖战眸光微动，看向她：“孙小姐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

“随便问问嘛。”

孙明珠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梗着脖子：“王一博那个人……名声可不怎么样，又凶又疯，你小心点。”

“多谢提醒。”肖战淡淡应道，不欲多谈：

“孙小姐，失陪一下，我该回去了。”说完，他对孙明珠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露台。

孙明珠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心里有些不甘，又有些莫名的雀跃。

她好像，对这个传闻中病弱又离婚的男人，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趣。

宴会临近尾声，肖战觉得体力已近透支，准备与孙老夫人说一声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