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悦来客栈。
京城里最破落的客栈。
住的都是兜里没几个钱的穷书生,还有些走街串巷的小贩。
下午,大堂里乱哄哄的。
算盘珠子噼啪响,酒桌上划拳的吼叫,吹牛皮的声音,吵的人头疼。
突然。
门外,甲胄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队黑甲护卫冲了进来,腰间的长刀随着动作发出闷响。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整个大堂,死寂。
刚才还喧闹的酒客,一个个都僵住了。
叮当几声。
是几双筷子掉在了地上。
护卫分开两列。
一个穿锦袍的中年管家走了进来,眼神跟刀子一样,直接钉在掌柜的身上。
“姓谢的公子,住哪?”
掌柜的牙齿都在打颤,指着楼上。
“天……天字三号房。”
“有劳。”
管家一点头。
两个护卫跨步上前,堵死了楼梯口。
他自己踩着楼梯上去。
每一步,老旧的木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谢远再等。
他盘膝坐在床上,眼睛闭着。
三天之约,最后一天。
是龙是虫,在此一举。
楼下的动静,他听的一清二楚。
那沉重的脚步声,正朝着他的房间来。
他没动。
直到门被敲响。
“叩叩叩。”
“谢公子,相府管家,奉相爷之命,前来迎您入府。”
声音很客气,但不带谄媚。
谢远睁开眼。
一切尽在掌握。
他起身,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管家。
“公子,相爷以经在府中等候,请。”
“有劳。”
谢远回了句。
他转过身,从桌上拿起那件洗的发白的青布长衫。
这是他唯一能见人的衣服了。
他慢条斯理的穿好。
跟着管家下楼。
大堂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他身上,有惊奇,有困惑。
没人搞得懂。
这个穷酸小子,怎么会惊动相府。
谢远没看任何人。
他背挺的笔直,走出了客栈。
门外停着一辆黑漆楠木马车。
车身上一个“宁”字徽记,在阳光下很是扎眼。
谢远只扫了一眼,就被管家请上了车。
马车很稳,几乎没有颠簸。
谢远闭目。
车轮滚滚,穿过了大半个京城。
“公子,到了。”
管家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谢远掀开车帘。
相府。
朱红大门,铜铸兽首,门口两座石狮子,狰狞威武。
他回来了。
这个他曾在梦里用血描绘了无数遍的地方。
整个大周的权力核心。
连镇国公府都要退让三分的存在。
今天,他要走进去。
堂堂正正的走进去。
管家在前引路。
谢远跟在后面,穿过回廊,走过庭院。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他一眼都没多看。
他的余光,扫过每一个巡逻的护卫。
他们的路线,换防的空隙,都刻在了脑子里。
两人最后停在一间书房外。
门匾上写着“问心斋”。
“相爷,谢公子到了。”
“让他进来。”
书房里传出的声音,威严厚重。
谢远整了整衣领,推门进去。
书房里站了不少人。
主位上坐着一个紫袍中年人,不怒自威。
当朝宰相,宁知远。
他下首站着一排锦衣少年。
其中一个,长相和宁晚晚有几分像,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宁修远。
宁修远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也在。
宁晚晚。
她正紧张的望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又飞快的错开。
谢远收回视线。
他走到书房正中,撩起衣摆,直接跪下。
动作干脆利落。
“草民谢远,拜见相爷。”
声音不大,却很稳,在书房里回响。
宁知远打量着他。
衣服很旧,人很单薄,但那根脊梁骨却挺的笔直。
宁知远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许。
“抬起头来。”
谢远抬头,对上宰相沉甸甸的审视。
“策论是你写的?”
“是草民拙见。”
“好一个拙见。”
宁知远拿起桌上的策论,语气平淡。
“凭这一策,封侯拜相,都够了。”
这话一出,旁边的几个少年全都变了脸色。
看向谢远的眼神,尽然是嫉妒和不信。
谢远表情没变。
“草民不敢。”
“你当得起。”
宁知远放下策论,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本相爱才。”
“也惜才。”
“从今天起,你留在相府,做晚晚的伴读,和修远他们一起念书。”
“你可愿意?”
这话像一道雷,在书房里炸开。
宁修远袖子里的拳头,死死攥紧。
宁晚晚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她赢了。
谢远抬起头,看了宁知远一眼。
他再次俯身,磕了个响头。
这次,称呼变了。
“学生谢远,拜见相爷。”
从草民到学生。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他入了相府的门,成了宁相的门生。
“好,起来吧。”
宁相满意的点头。
谢远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越过了所有人。
越过宁相,越过宁修远。
最后,精准的钉在了那个少女身上。
这一眼。
不再是雨夜的脆弱。
也不再是茶寮的试探。
幽深,直接,带着不加掩饰的占有。
我来了。
为你而来。
宁晚晚的心脏猛的一抽。
她突然有种预感。
自己好像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亲手,把一头未来的猛兽,放进了自家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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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