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晨光、试探与不速之客

天光微亮时，琑儿的体温终于降到了37.5℃左右，虽然仍有些低烧，但呼吸平稳，睡得踏实了许多。肖战在浅眠中惊醒，第一时间去摸儿子的额头，感受到那令人心安的微凉触感，悬了一夜的心才稍稍落地。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带着干净的皂角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王一博的冷冽香水味。

而王一博，就靠坐在帐篷的另一侧，头微微后仰抵着帐篷壁，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了，但姿势依旧保持着一种守护的姿态，长腿在有限的空间里微微屈起。

晨光透过帐篷的透气窗，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略显疲惫的眉眼。他身上的毛衣有些皱，显然是和衣而眠。

肖战静静地看着他，心底那层坚冰融化出的缝隙，似乎在这一刻又悄然扩大了几分。昨晚的慌乱、无助，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和沉稳应对，被缓解了大半。那种有人可以依靠、可以分担的感觉，久违到让他心尖发颤，又隐隐生出恐惧。

他轻轻掀开身上的外套，想还给王一博，又怕吵醒他。犹豫间，王一博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王一博的眼神里没有刚睡醒的迷茫，反而清澈锐利，第一时间就转向了琑儿：“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

“退了些，还有一点低烧，睡得安稳了。”肖战回答，将手里的外套递过去，“谢谢。”

王一博接过外套，随手放到一边，没说什么，只是探身又用手背试了试琑儿的额头，确认温度确实降下来了，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今天别让他参加活动了，好好休息。”

“嗯。”肖战点头，这是自然。

帐篷外开始传来营地早起的工作人员细微的动静。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之间这短暂共度的、带着脆弱和依赖的夜晚，也要结束了。

“我……”肖战想说点什么，比如为昨晚的麻烦道谢，或者……划清界限。

“我去跟导演组说一下情况，顺便看看能不能弄点清淡的早餐过来。”王一博却先一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肩膀，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他的态度自然得像是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事，没有给肖战任何纠结或推拒的机会。

“不用麻烦……”肖战下意识地想拒绝。

“不麻烦。”王一博已经拉开了帐篷拉链，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他回头看了肖战一眼，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你也需要吃点东西，照顾病人的人不能先倒下。”说完，便弯腰钻出了帐篷。

肖战看着晃动的帐篷门帘，那句“不麻烦”和不容置疑的关心，让他所有准备好的疏离话语都哽在了喉间。

王一博很快回来了，不仅带来了导演组的体谅，调整了肖战父子今日的录制任务，还带回了两份温热的清粥和小菜。“营地厨房刚做的，趁热吃。”他将一份递给肖战。

肖战默默地接过来，粥的温度透过纸碗传递到掌心，一路暖到了心里。

琑儿在早餐的香气中迷迷糊糊醒来，虽然精神还有些蔫，但烧退了，看到王一博坐在帐篷里，眼睛亮了一下，软软地叫了声“叔叔”。

王一博立刻凑过去，声音是肖战从未听过的温柔：“琑儿醒了？还难受吗？”

琑儿摇摇头，依赖地伸出小手。王一博很自然地将他连人带睡袋一起抱到腿上，接过肖战手里的粥碗，舀起一勺，仔细吹凉，喂到琑儿嘴边：“来，吃点东西，吃了才有力气。”

琑儿乖乖张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一博。肖战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底五味杂陈。琑儿对王一博的亲近和依赖，是那样自然而然，仿佛血脉里的天性，根本无法阻挡。

早餐后，节目组考虑到情况，安排其他家庭继续户外活动，肖战和王一博则带着琑儿留在营地休息区。

阳光很好，驱散了昨夜的潮湿和寒意。王一博弄来一张躺椅，让肖战坐着休息，自己则抱着琑儿，坐在旁边的野餐垫上，用树叶和野草编着小动物逗他开心，或者低声给他讲一些简单有趣的小故事。

琑儿靠在他怀里，听着故事，偶尔发出轻轻的笑声，小手玩着王一博衣服上的扣子。气氛安宁得不像话，仿佛他们真的就是一家三口，正在度过一个平常而又温馨的上午。

肖战看着，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在阳光和这安宁的画面里，一点点松弛下来。他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忘记了镜头，忘记了过去的种种，只想沉溺在这片刻的、偷来的宁静里。

然而，宁静总是短暂的。

临近中午，一辆与节目组画风格格不入的黑色豪华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营地外围。车门打开，一双踩着精致高跟鞋的腿率先迈出，紧接着，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一丝不苟、气质干练中透着不容侵犯的高傲的中年女士，在助理的陪同下，径直朝着休息区走来。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正抱着孩子低声说话的王一博，以及旁边躺椅上闭目养神的肖战。

现场的工作人员试图上前询问阻拦，却被她身后的助理礼貌而强势地挡开。

王一博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到来人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方才面对琑儿时的所有温柔顷刻间褪去，恢复了惯有的冷冽，甚至更添了几分警惕和厌烦。

肖战也察觉到了异样，睁开眼，顺着王一博的视线看去。当看清那位女士的面容时，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手指微微收紧。

来人正是王一博的母亲，王夫人。一个在商界叱咤风云、对独子有着极强控制欲和极高期望的女人。也是五年前，那份“压力”来源中，最关键、最直接的一环。

王夫人走近，目光先是扫过王一博怀里好奇张望的琑儿，在看到孩子那张与王一博酷似的小脸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表情依旧端凝，看不出喜怒。然后，她的视线才落到肖战身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种冰冷的、毫不掩饰的疏离。

“一博，”王夫人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惯常的发号施令般的腔调，“我需要和你谈谈。”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肖战和琑儿，“单独。”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再也照不进这一小片区域。

王一博将琑儿轻轻放到野餐垫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有意无意地挡在了肖战和琑儿前面。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就在这里谈。”

“关于他们的事，没有什么，是我需要瞒着肖战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