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众目彰昭

肖战将车停在路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刚才在孙家与孙老夫人的一番谈话看似轻松，实则耗尽了他大半心神。正打算启动车子，副驾驶的车门突然被拉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由分说坐了进来。

“你怎么……”

肖战话音未落，下巴便被一只大手捏住，强制性地转向一侧。

王一博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戾气与烦躁。他盯着肖战苍白的面容看了两秒，随即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唔！”

肖战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却因为体弱力虚，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下巴被牢牢禁锢，唇齿被迫开启，承受着这个带着惩罚意味的、蛮横而滚烫的吻。他在掠夺，在标记，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什么。肖战又惊又怒，情急之下用力咬了下去。

王一博的动作一顿，随即松开了他，但并未退开。他用指腹擦过自己被咬破的下唇，看着那点血迹，眼底竟浮现出几分病态的笑意：

“战战，学会咬人了？”

肖战一把拍开他仍抚在自己脸颊的手，眼尾因为羞恼和缺氧泛起薄红，抿着唇不说话，胸口微微起伏。

王一博的视线落在那双被自己蹂躏得愈发红润的唇瓣上，喉结滚动，心头那股邪火与占有欲烧得更旺。但目光触及肖战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又硬生生将那些更过分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凑近了些，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肖战微肿的唇角，语气听着轻松，眼神却偏执得可怕：

“我的。”……“我的。”

“你只能是我的。”

夜深人静，肖战从混沌的梦境中惊醒，额发已被冷汗浸湿。

梦里全是王一博那双深不见底、写满占有欲的眼睛，还有那句如同诅咒般反复回响的低语。他喉咙干涩得发疼，起身想去倒水。

手指却不知为何突然一阵痉挛，不受控制地一松，玻璃杯脱手而出，“啪”地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碎片四溅，有几片划过他穿着睡裤的小腿和赤裸的脚背，留下几道细细的血痕，传来轻微的刺痛。肖战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骤然升起的烦闷与无力感。

他小心地打扫干净碎片，重新倒了杯温水，慢慢喝下。冰凉的水滑过喉管，却浇不灭心头那点燥意。

王一博白天在车里那副模样，仿佛在他脑子里扎了根，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他轻轻叹了口气。一夜辗转，几乎未曾合眼。

天刚蒙蒙亮，肖战便起身洗漱。镜中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他换好外出的衣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对面紧闭的房门——那里住着王一博。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要在这样的“邻里关系”下生活，肖战就感到一阵头疼。

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他上周答应了孙老夫人，今天去孙家老宅喝茶。

几乎是肖战离开后不久，王一博便拎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敲响了对面的门。

敲了许久，里面毫无回应。王一博心头蓦地一紧，某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不再犹豫，熟练地输入密码，推门而入。

公寓里空荡荡的，空气中残留着极淡的、属于肖战身上的清冽药香，但人已不在。看情形，走得很早。王一博沉着脸在屋内转了一圈，目光锐利如鹰。

当他看到垃圾桶里还没来得及倒掉的、混着些许暗红痕迹的玻璃碎片时，眉头狠狠皱起。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些已经干涸的、星星点点的血迹，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骇人。

午后，孙家老宅。

肖战正陪着孙老夫人在花房里欣赏几幅新收的古代花卉图册真迹。老夫人对书画颇有研究，肖战虽不精于此道，但胜在见识广博，也能陪着聊上几句，气氛融洽。

孙老夫人看着身边姿容清绝、言谈得体的青年，心中喜爱之余，也难免掠过一丝复杂的思量。

她那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孙女明珠，最近在她耳边念叨“肖战哥哥”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还几次三番闹着要奶奶组局请他。

明珠性子娇纵跋扈，在京城名媛圈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弄到手。

她对肖战表现出的兴趣，与其说是少女怀春，不如说更像是对一件精美藏品产生的占有欲。平心而论，肖战这孩子，无论样貌、才情、心性，都是顶尖的。

若是……若是他身体康健，与明珠倒也算得上一桩良缘。可偏偏……可偏偏……孙老夫人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肖战过分苍白的脸色和清瘦的身形，还有他偶尔以帕掩唇低咳时微蹙的眉头。

这孩子身体太弱了，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的薄雪。而她的明珠，是被骄阳宠坏了的烈火。

烈火若靠近薄雪，结果只会是雪融火熄，两败俱伤就在这时，花房外传来一阵轻快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奶奶！奶奶！我听说肖战哥……肖先生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鹅黄色洋装、容貌娇艳明媚的少女已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进来，正是孙家大小姐孙明珠。

她一进来，目光就直接落在了肖战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毫不掩饰其中的打量和兴趣。她几步走到肖战面前，站得很近，身上高级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上次在晚会上匆匆一面，都没来得及好好说话。今天定要认识认识！”

她说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肖战，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

肖战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微微颔首：“孙小姐，下午好

“叫什么孙小姐，”

孙明珠微微蹙眉，显得有些不耐烦：

“叫我明珠就行。肖先生这么客气，是看不起我吗？”

她这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带着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明珠，不得无礼。”孙老夫人开口道，语气带着长辈的威严：

“肖先生是客人。”

“奶奶，我哪儿无礼了？”

孙明珠转身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眼睛却还瞟着肖战：

“我就是觉得和肖先生投缘嘛。肖先生，你说是不是？”

肖战面色平淡，并未接话，只是对孙老夫人道：“老夫人，这幅墨荷的用笔，确实有明末遗风，笔意洒脱中见骨力。”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将注意力引回画作本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孙明珠的纠缠。

孙明珠见他这般冷淡回避，脸上那点娇笑淡了些，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从小到大，还没几个人敢这样无视她孙大小姐的话。

但她对肖战的兴趣反而更浓了——越是不容易到手的，征服起来才越有意思。

她松开老夫人的手臂，干脆也拉过一把椅子，在离肖战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单手托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侧脸，不再刻意搭话，但那存在感却强得让人无法忽视。

肖战能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视线，却只当不知，继续与孙老夫人谈论画作，只是脊背比刚才更挺直了些，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疏离与戒备。

孙老夫人将孙女那副“我看上的就必须盯着”的架势看在眼里，心中无奈叹息。明珠这孩子，被惯坏了，根本不懂什么叫分寸和尊重。

肖战越是回避，她恐怕越是来劲。这让她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绝不能让明珠真的对肖战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执着。

正思忖间，一个佣人神色慌张地快步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小少爷突然咳血，张医生今天请假了！”

孙老夫人脸色骤变，立刻起身：

“快！备车，送医院！”

她转身对肖战歉意道：“小战，实在对不住，家里孩子突发急症，我得赶紧过去。改日，改日奶奶再好好招待你。”

“您快请，孩子身体要紧。”

肖战也立刻起身，语气诚恳。

孙明珠也站了起来，脸上倒是没多少担忧，反而因为被打断有些不耐烦：“怎么又咳血了？真不让人省心。”

她看了一眼肖战，眼珠一转：“奶奶您快去，我送送肖先生。”

“不麻烦孙小姐，我自己出去就好。”肖战立刻婉拒。

“不麻烦，”孙明珠已经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骄横：

“正好我也要出门，顺路。走吧，肖先生。”说着，她竟伸手想虚虚揽一下肖战的胳膊，以示亲近。

肖战反应极快地侧身避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孙小姐请自重。”

孙明珠的手落空，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随即又扬起下巴，带点挑衅地看着他：

“怎么？肖先生是觉得我配不上送你，还是怕了我？”这话说得已经有些蛮横无理了。

肖战不欲与她纠缠，只对孙老夫人再次颔首致意，便转身径直朝花房外走去，步伐虽稳，却隐隐透出想尽快离开的意味。

孙明珠岂肯罢休，立刻踩着细跟高跟鞋跟了上去，嘴里还不依不饶：

“哎，肖先生，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呀！”肖战充耳不闻，只加快脚步。

孙明珠小跑着跟上，在他身侧喋喋不休：

“下周我家有个私人酒会，来的都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过来玩玩呗？我介绍人给你认识啊！”

“不必了，多谢孙小姐好意。”肖战声音冷淡。

“干嘛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孙明珠有些恼了，伸手想拉住他手腕：

“我可是好心……”她的手还没碰到肖战，前方主楼侧翼忽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和孩童凄厉的哭喊声，夹杂着佣人们惊慌的呼喊。

两人脚步都是一顿。只见好几个佣人神色仓皇地朝那个方向跑，隐约听见“小少爷”、“血”、“止不住”之类的字眼。

肖战眉头紧锁，想起孙家那个传闻中体弱多病的小孙子。他脚步一转，竟朝着骚动来源走去。

“喂！你去哪儿？”孙明珠一愣，也跟了上去，嘴里嘟囔：

“那边乱糟糟的，有什么好看的……”

小楼前的庭院已乱作一团。一个瘦小的男孩被保姆抱着，正撕心裂肺地咳嗽，小小的手掌和嘴角都是骇人的暗红色血迹，脸色惨白如纸，哭声微弱。

孙老夫人正被佣人搀扶着，急得脸色发白，连连催促：“车呢？！快叫车啊！张医生联系上没有？！”

“老夫人，张医生电话不通！已经让人去请其他医生了，但过来最快也要半小时！”

管家急得满头大汗。“半小时……孩子怎么等得了半小时！”孙老夫人声音都颤了。

“让我看看。”

肖战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拨开挡在前面的佣人，快步走到孩子身边。

众人一愣，孙老夫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小战！你能看？”

“略懂。”

肖战已蹲下身，不顾孩子身上的血污，手指轻轻搭上那细弱的手腕。他凝神细诊，又快速查看了孩子的眼睑和舌苔，眉头越皱越紧。

“是急性中毒，刺激了本就脆弱的脏腑，引发出血。”

他迅速判断，同时从自己西装内袋取出一个扁平的小巧药盒，打开，里面是几颗颜色不同的药丸。

他取出一颗淡金色的，没有丝毫犹豫，便想喂给孩子。

“等等！”

旁边的管家大惊失色，伸手阻拦：“肖先生，这药……”他情急之下动作有些大，手臂猛地撞在肖战端药的手肘上。

肖战本就蹲着，身体虚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仰倒！

眼看后脑就要磕在坚硬的花坛边缘，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骤然从斜后方伸来，稳稳地揽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往回一带，避免了一场可能的严重撞击。

肖战惊魂未定，后背撞进一个坚实滚烫的胸膛，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笼罩。

他侧头，对上了王一博那张阴沉到极致的俊脸。

他怎么在这里？！

肖战心头猛跳。而此刻，孙老夫人焦急的声音已至：

“小战！那药……”

肖战强行定神，压下对王一博突然出现的惊疑，转向孙老夫人，语气斩钉截铁：

“孙奶奶，这是保心护脉、缓解毒性的药，能争取时间！孩子必须立刻送医洗胃解毒，一刻都不能再拖！”

孙老夫人看着肖战沉静笃定的眼神，又看看怀中气息越来越弱的小孙子，一咬牙：

“听小战的！快喂药！备车！”

管家再不敢多言，连忙小心地接过药丸，和水喂给孩子。佣人们手忙脚乱地将孩子抱上车，车子疾驰而去。

孙老夫人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其他，匆匆对肖战和王一博点了下头，便跟着车离开了。

庭院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肖战、王一博，以及被老夫人留下“看家”、此刻脸色有些难看的孙明珠，还有几个收拾残局的佣人。

肖战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王一博的手臂还像铁钳一样箍在他的腰上，力道大得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疼痛，而且这个姿势极其亲密，几乎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蹙紧眉头，用力去掰那只手：“放开。”

王一博非但没松，反而收紧了手臂，将人更密实地按向自己。肖战猝不及防，脚下不稳，整个人几乎完全陷进他怀里，从旁看去，宛如主动投怀送抱。

“你！”

肖战耳根瞬间漫上薄红，既是气的，也是羞的，尤其旁边还站着孙明珠。

王一博低下头，目光沉沉地锁住他，声音听不出喜怒：“久病成医？”

他的视线像带着实质的温度，扫过肖战苍白的脸、略显凌乱的领口，最后定格在他微微急促起伏的胸口。

“与你无关，放手。”

肖战试图挣脱，但力量悬殊，撼动不了分毫。腰间被勒得生疼，他忍不住吸了口气，声音因不适而微微发颤：

“你弄疼我了……”

那声带着气音的“弄疼了”，像羽毛搔过心尖。王一博眸光骤然暗沉如夜，视线死死锁住他没什么血色的唇——一

股混杂着暴戾、占有和某种更深欲望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他盯着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又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正瞪大眼睛、脸上交织着震惊、嫉妒和愤怒的孙明珠。一种近乎恶劣的、想要彻底宣示主权的念头疯狂滋长。

在孙明珠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在几个佣人惊愕的注视下，王一博猛地低头，狠狠吻住了肖战！

“唔——！”

肖战浑身剧震，瞳孔收缩到极致。这一次的吻，比车里那次更加凶狠，更加不容抗拒，带着惩罚和浓烈的占有意味，几乎要将他肺里的空气都掠夺殆尽。

唇舌被霸道地侵占，属于王一博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渗透，像一场蓄谋已久的标记。肖战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嗡鸣。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旁边孙明珠骤然加重的呼吸，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脸上精彩的表情——震惊、羞愤、或许还有被冒犯的恼怒。

疯子！王一博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怎么能……怎么敢在孙家，在众目睽睽之下……二楼露台上，折返回来的孙老夫人，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扶着雕花栏杆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泛白。楼下庭院中，那个王家出了名桀骜难驯的长孙，正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她刚刚还颇为欣赏的青年禁锢在怀中肆意亲吻。

而肖战……他那清瘦的身形几乎被完全笼罩，侧脸上闪过惊惶与无措，竟没有立时激烈反抗。孙老夫人心头巨震，随即是深深的复杂与叹息。她之前的顾虑果然没错。

明珠那点肤浅的“兴趣”，在王一博这种近乎疯魔的强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看这情形，肖战与这位王家长孙之间的关系，远比外人猜测的更加纠缠不清。

而肖战那病弱的身子骨，陷在这样的漩涡里……她摇了摇头，不再看楼下那令人窒息的场景，转身悄然离去。

明珠那边，经此一事，也该死心了。

只是肖战这孩子……前路只怕更为坎坷。庭院中，王一博在肖战因缺氧而身体发软、微微颤抖时。

才终于肯稍稍退开，但额头仍抵着他的，呼吸粗重灼热，目光如烙铁般烫在肖战湿红一片的眼角和唇上。

他的拇指用力擦过肖战被蹂躏得红肿不堪的唇瓣，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像是在对他怀里的肖战说，又像是在对旁边呆立的孙明珠宣告：

“看清楚了？”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又像燃着火：

“他是我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他微微偏头，冰冷的视线扫过脸色煞白、拳头紧握的孙明珠，补上最后一句，杀意凛然：

“谁碰，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