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顺在丙字七队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每日天不亮,尖锐的竹哨声便会划破黎明的寂静。紧接着是队正韩老拐那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吼声:"丙字七队!全队集合!操练!"
无论寒暑,风雨无阻。
常顺迅速适应了这种规律到近乎残酷的作息。他谨记承诺,将灵力彻底封印,完全以凡人之躯应对一切。晨起负重奔跑十里,随后是枯燥却必不可少的军姿、队列、转向。早餐是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和硬得能砸死狗的粗面饼。上午是器械操练:石锁、弓弩、刀盾配合。下午则是更严酷的体能训练和战术配合演练。直到夜幕深沉,才能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那间充满汗臭的营房。
他沉默寡言,埋头苦练。最初几日,肌肉的酸痛几乎让他夜不能寐,手掌被粗糙的刀柄和盾带磨出了血泡,又变成厚茧。但他从未吭过一声,只是默默地完成每一项指令,甚至常常在别人休息时,自己加练刀盾的基本动作。
山猫所在的这一伍,除了话痨的山猫本人,还有几人:脸上带疤、脾气火爆的壮汉叫"黑塔";那个年纪最轻、脸上还带点稚气的少年叫"豆子";始终沉默擦拭兵器的年长汉子叫"老默";还有一个精瘦矮小、眼神灵活的斥候好手叫"瘦猴"。起初,他们对常顺这个"练剑的公子哥"颇为冷淡,但见他训练刻苦,从不叫苦,也渐渐收起了几分轻视。
然而,锐士营并非只有丙字七队。
这日午后,烈日当空,校场上热浪滚滚。各队刚结束一轮残酷的负重障碍训练,士兵们浑身被汗水和泥浆浸透,三三两两地坐在阴凉处喘息、喝水。
常顺正用清水冲洗着手臂上的擦伤,山猫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天气和训练的变态。突然,一阵嘈杂的哄笑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五六名身材格外高大魁梧、浑身肌肉虬结、只穿着短褂、露出古铜色皮肤和累累伤疤的壮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为首一人,身高近九尺,膀大腰圆,光头锃亮,左边脸颊上有一道蜈蚣似的狰狞刀疤,正是甲字一队的队副,人称"暴熊"的熊奎。甲字一队是锐士营公认战力最强的重甲步卒,向来眼高于顶。
熊奎带着人径直走到丙字七队休息的区域,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正在处理伤口的常顺身上,嘴角咧开一个充满讥诮的笑容。
"哟!这不是七队的兄弟们吗?怎么,听说你们韩头儿最近开了善堂,收了个细皮嫩肉、会耍剑的'公子哥'进来?让哥几个瞧瞧,是哪位仙童下凡,来咱们这糙地方体验民生疾苦啊?"熊奎嗓门洪亮,话语刻薄,立刻引来他身后几人的哄堂大笑。
丙字七队的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黑塔"腾"地站起身,怒目而视:"熊奎,你他娘的放什么屁!滚回你们一队的地盘去!"
山猫也收起嬉皮笑脸,挡在常顺身前:"熊队副,咱们七队收什么人,好像还轮不到您来指手画脚吧?"
熊奎嗤笑一声,根本没把黑塔和山猫放在眼里,目光越过他们,死死盯着常顺:"怎么?敢情就是这小子?啧啧,瞧这小白脸的模样,怕是连刀都握不稳吧?还练剑?怕是绣花针吧!韩老拐是不是老糊涂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锐士营里塞?别到时候上了战场,尿裤子不说,还拖累兄弟们送死!"
他身后的壮汉们跟着起哄:
"就是!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锐士营的名声,可不能让这种货色给败了!"
"小子,滚回家玩你的剑去吧!军营不是你这号人该来的地方!"
嘲讽声如同毒针,刺向常顺,也刺向整个丙字七队。七队其他士兵脸上都露出屈辱和愤怒的神色,但甲字一队势大,熊奎又是营中有名的悍勇之辈,众人一时敢怒不敢言。
常顺缓缓站起身,擦净手上的水渍。他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或羞恼,平静得让人意外。他推开想拦住他的山猫,走到熊奎面前。他的身高比熊奎矮了将近一个头,身形也远不如对方魁梧,但站定之后,自有一股沉稳如山的气势。
"这位队正,"常顺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言语相激,并非好汉所为。锐士营中,终究要靠实力说话。"
熊奎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敢站出来,还如此镇定,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实力?就凭你?小白脸,你想怎么证明你的实力?跟爷爷我过两招?怕是一拳就揍得你哭爹喊娘!"
常顺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既然队正质疑我的实力,不如我们按规矩来。明日巳时,校场点兵台,你我上台,刀盾对决,一局定胜负。败者,向对方全队躬身致歉,如何?"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点兵台,又名"军事台"或"较技台",是军中解决私怨、较量技艺的地方。上台较技,需签下军令状,拳脚刀剑无眼,伤残自负!常顺一个刚入营没多久的新兵,竟然主动向甲字一队的队副、有名的悍将熊奎发起台战?还是刀盾对决?这简直是疯了!
山猫急得直拉常顺的衣袖:"常顺!你疯了!别冲动!"
黑塔也低吼道:"小子,别犯浑!熊奎那厮手黑得很!"
熊奎先是愕然,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哈哈哈!好!有种!小子,你够狂!老子就喜欢你这种不知死活的!行!就按你说的!明日巳时,点兵台!老子要当着全营兄弟的面,让你这绣花枕头现出原形!让你知道,锐士营不是你这号人该待的地方!"
"一言为定。"常顺语气依旧平静。
熊奎恶狠狠地瞪了常顺一眼,又嘲讽地扫视了一圈丙字七队众人,这才带着手下,大笑着扬长而去。
他们一走,丙字七队这边顿时炸开了锅。
"常顺!你太冲动了!"山猫急得跺脚,"那熊奎是甲字一队的队副,凡境三阶巅峰的体修!一身横练功夫,力大无穷!你才来几天?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黑塔也皱着眉头:"小子,有血性是好事,但也不能送死啊!上了点兵台,那家伙可不会手下留情!"
就连一直沉默的老默也抬起头,沉声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最多被嘲笑几句,总比上台被打残了好。"
豆子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常顺。
常顺看着围过来的队友们,虽然他们语气责备,但眼神中透露出的关切却是真实的。他心中微暖,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诸位兄弟的好意,常顺心领了。但有些事,避无可避。今日若退缩,日后在营中更无立足之地。这一战,我必须打。而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未必会输。"
众人见他心意已决,且神色间并无慌乱,反而有种成竹在胸的沉稳,虽然依旧觉得他胜算渺茫,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新兵常顺约战悍将熊奎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锐士营,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剑术公子哥",明日如何收场。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将军府。
"将军,"文谦快步走进书房,对正在批阅军文的司徒明低声道,"锐士营那边出了点事。新来的常顺,与甲字一队的队副熊奎,约定明日巳时在点兵台较技。"
司徒明握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眉头微蹙:"常顺?熊奎?怎么回事?"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军中私斗,虽有点兵台的规矩,但终究不是好事。
文谦将打听到的冲突经过简要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是常顺主动提出的台战,赌注是败者向对方全队致歉。熊奎已应下。"
司徒明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主动提出台战?这小子……倒是有点血性。不过,熊奎是营中有名的悍卒,体魄强横,战斗经验丰富。常顺他……"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属下也觉得常顺此举过于冲动。"文谦道,"是否要出面制止?"
司徒明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点兵台的规矩是军中传统,既然双方都已应下,我们插手反而不美。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也很想看看,李老先生推荐来的这个人,到底有几分真本事。明日,你随我一同去看看。"
"是,将军。"
翌日,巳时将至。
校场点兵台周围,早已人山人海,喧嚣震天。锐士营的士兵几乎全都来了,甚至其他营也有不少人闻讯赶来,将点兵台围得水泄不通。点兵台高一丈,宽三丈,台面铺着厚实的木板,四周插着黑水城的玄鸟战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甲字一队的人早早来到台下最佳位置,簇拥着熊奎,气势汹汹。熊奎今日换了一身短打劲装,更显肌肉虬结,他活动着手腕脚踝,脸上带着狞笑,志在必得。
丙字七队在韩老拐的带领下,也来到了台下。韩老拐拄着拐,面色沉静如水。山猫、黑塔等人则一脸紧张。常顺站在队伍前列,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号衣,神色平静,目光清澈,看不出丝毫紧张或畏惧。
就在仲裁的老执事即将上台宣读规则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只见司徒明将军在一众亲卫和文谦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过来。他今日未着甲胄,只是一身寻常的青布箭袖袍,但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沙场宿将的肃杀之气,让喧闹的校场瞬间安静了不少。
"将军!"众人纷纷行礼。
司徒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点兵台下的常顺和熊奎,最后落在仲裁执事身上,淡淡道:"军中较技,乃是传统。本将今日恰逢其会,便来做个见证。一切按规矩办,开始吧。"
"是!将军!"仲裁执事躬身领命。
司徒明的到来,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谁都没想到,这场新兵与老卒的较量,竟然惊动了主将亲自观战!
熊奎见到司徒明,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若能当着将军的面狠狠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必能大出风头!而丙字七队的人则更加担忧了。
常顺看到司徒明,目光与之短暂交汇,从对方深邃的眼眸中,他看不到喜怒,只有平静的审视。他心中了然,这场比试,已不仅仅关乎个人荣辱。
常顺和熊奎先后上台,在军令状上按下手印。
熊奎接过手下递上来的一面厚重的包铁木盾和一柄沉重的环首刀,挥舞了两下,带起呼呼风声。他盯着常顺,咧嘴笑道:"小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常顺没有理会,默默拿起分发给他的制式环首刀和圆木盾。
就在仲裁即将宣布开始时,熊奎却忽然抬手,大声道:"且慢!" 他转向司徒明和台下众人,抱拳道:"将军,诸位兄弟!我熊奎,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说这小子练过几年剑,擅长使剑。我若用刀盾胜他,未免有人说我欺负他!"
他指着常顺,朗声道:"小子!今天,熊爷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用你最擅长的剑来跟我打!我倒要看看,你那花里胡哨的剑术,在爷爷的刀盾面前,能撑过几招!" 说罢,他命人取来一柄制式长剑,扔给常顺。
台下再次哗然!让常顺用剑?这熊奎也太狂妄了!
司徒明眼睛微眯,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着。
常顺接过长剑,拔剑出鞘,寒光闪闪。他拱手道:"既然如此,常顺谢过熊队副相让。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还请熊队副手下留情。"
"少废话!看招!"熊奎早已不耐,大吼一声,整个人如同发狂的暴熊,带着一股腥风猛扑过来!他左手那面厚重的包铁木盾护住身前,右手沉重的环首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招最基础却最凶悍的"力劈华山",朝着常顺当头狠狠劈下!这一刀没有任何花哨,纯粹是千锤百炼的战场杀人技,将力量、速度和角度完美结合,刀未至,凌厉的刀风已经刮得常顺额前发丝狂舞!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许多人都以为常顺会在这一刀下非死即残!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常顺竟不闪不避!他眼神一凝,脚下步伐不动如山,右手长剑看似随意地向上斜斜一撩!这一撩,时机、角度、力道都妙到毫巅!剑尖并非硬碰硬地去格挡厚重的刀锋,而是在间不容发之际,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刀身侧面距离刀镡三寸处——正是这一刀力量流转中最薄弱、最不易发力的节点!
"叮!"
一声清脆却绝不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众人预想中长剑被磕飞、常顺被一刀两段的场景并未出现!只见熊奎那势大力沉、仿佛能开山裂石的一刀,竟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剑点得微微向侧面滑开,刀锋擦着常顺的耳畔呼啸而下,凌厉的刀气甚至在他脸颊上划出了一道细微的血痕!而常顺本人,脚下如同生根,仅仅是上身随着剑势微微后仰,便卸去了全部冲击,整个人纹丝未动!
"什么?!"熊奎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这一刀虽未用尽全力,但也用了七分力气,配合前冲的势头,就算是一块青石也能劈开,竟然被对方如此轻巧地化解了?这绝不是巧合!
台下也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高台上,司徒明负手而立,眼神微动,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
"巧合!一定是巧合!"熊奎怒吼一声,压下心中的惊疑,刀法骤然一变!他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将厚重的盾牌舞得呼呼生风,如同移动的堡垒,配合着手中大刀,使出了军中刀盾手最常用、也最难缠的"滚地刀"战法!整个人如同一个巨大的刺猬,又像是一个急速旋转的陀螺,盾牌护住周身要害,长刀则如同毒蛇出洞,专攻下三路,削脚踝、砍小腿、撩阴部,招式狠辣刁钻,连绵不绝!这是他历经数十场血战总结出的杀招,不知多少凶悍的蛮族勇士都饮恨在这套刀法之下!
一时间,点兵台上刀光盾影交织成一片死亡区域,将常顺略显单薄的身影完全笼罩其中。熊奎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每一刀都蕴含着开碑裂石的巨力,每一式都带着战场搏命的惨烈杀气,木台被他沉重的脚步踏得咚咚作响,仿佛随时会坍塌!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常顺,却显得异常从容。他谨守承诺,未动用丝毫灵力,仅以肉身之力,配合精妙绝伦的剑术应对。他的剑招看起来并不快,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幅度、最精准的角度,做出最有效的应对。
眼看熊奎一个矮身,盾牌下压护住上身,长刀贴着地皮疾扫常顺脚踝,这一招"秋风扫叶"阴险无比。常顺却不退反进,左脚为轴,身体如柳絮般轻轻一个旋转,右手长剑看似随意地向下一搭,剑尖并非硬挡,而是贴着扫来的刀背顺势一引!"嗤"的一声轻响,熊奎只觉得刀上传来一股柔韧的牵引力,原本扫向脚踝的一刀竟不由自主地被带得向上扬起,露出了胸腹间的空门!虽然这空门一闪即逝,熊奎立刻用盾牌弥补,但也惊出他一身冷汗!
常顺一剑引开攻势,并未贪功冒进,脚步一错,已如鬼魅般滑开三尺,恰好避开了熊奎顺势而来的盾击冲撞。他的步法轻盈而诡异,仿佛暗合某种玄奥的规律,总是在方寸之间挪移,看似惊险万分,却总能让熊奎势在必得的刀盾落在空处,那种用尽全力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熊奎憋闷得几乎吐血。
他的长剑如同拥有了生命,在方寸之地绽放出惊人的技巧。时而如灵蛇出洞,剑尖颤抖,化作三点寒星,直刺熊奎挥刀时露出的腋下、手腕等破绽,逼得他不得不回盾防守,打断其连绵的攻势;时而如柳絮拂风,剑身贴着熊奎厚重的盾牌边缘划过,发出一连串"沙沙"的轻响,每一次轻触都让熊奎感到盾牌上传来的力道微微一偏,使得后续动作出现细微的变形;时而又如蜻蜓点水,在熊奎力劈而下的刀面上轻轻一点,借力向后飘退,从容化解其猛攻。
两人在台上辗转腾挪,刀来剑往,金铁交鸣之声时而清脆、时而沉闷,不绝于耳。熊奎怒吼连连,势若疯虎,将刀盾的刚猛霸道发挥得淋漓尽致,木台上布满了他沉重的脚印和刀锋划出的浅痕。而常顺则始终如激流中的磐石,剑走轻灵,身形飘忽,将剑术的巧妙、精准与应变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并未施展任何华丽炫目的剑法,所用的似乎都是最基础的刺、撩、点、抹、格、引等招式,但在他手中,这些基础剑招却化腐朽为神奇,组合精妙,发力精准,每每于不可能处化解危机。
台下早已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场超出他们认知的比斗惊呆了!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一场一边倒的碾压,却没想到看到了如此精彩、如此颠覆他们想象的对决!那个被他们讥讽为"绣花枕头"、"公子哥"的新兵,竟然用一柄剑,正面抗衡住了营中有名的悍将熊奎的猛攻!而且看这情形,熊奎狂攻数十招,竟连常顺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自己屡次遇险!
韩老拐拄着拐杖,那双锐利的鹰眼中精光闪烁,紧紧盯着台上常顺的每一个动作,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和深深的思索。山猫、黑塔等人更是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剑法……"有懂行的老兵喃喃自语,"看似简单,实则……妙到毫巅啊!每一步,每一剑,都算死了熊奎的变化!这绝非凡俗剑术!"
"他娘的……这小子,真邪门了!"熊奎越打越心惊,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每一招每一式都被对方预料,力量如同泥牛入海,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处施展,那种憋屈、愤怒、还有一丝隐隐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发狂!
久攻不下,焦躁和羞辱感彻底冲昏了熊奎的头脑。他猛地暴喝一声,声如炸雷,不再有任何保留,全身肌肉贲张,青筋暴起,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暴熊撼岳"!他整个人如同发狂的巨熊,将全身力量灌注于双腿,猛地蹬地,木台为之剧震!他左手巨盾护在身前,身体低伏,如同贴地飞行般,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常顺猛撞过去!同时右手长刀藏在盾后,蓄势待发,准备在撞击的瞬间给予致命一击!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凭借他强悍无比的体魄和冲击力,就算前面是一堵石墙,也能撞出个窟窿!
面对这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恐怖冲撞,常顺眼神一凛,知道不能再一味闪避。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奔涌(仅限肉身力量),脚下不丁不八站定,重心微沉。眼看熊奎如同人形战车般携着万钧之势冲到眼前,劲风扑面,几乎让人窒息!他手中长剑骤然划出一道玄妙无比的弧线,并非硬挡,而是剑尖轻颤,瞬间幻化出七点寒星,如同七星连珠,精准无比地点击在熊奎盾牌边缘七个不同的受力点上!
这七剑,快如闪电,却又轻重、角度、力道各不相同!或点、或刺、或挑、或抹!第一剑点在盾牌左上角,力道向外引;第二剑点在右下角,力道向里带;第三剑……七剑几乎在同一刹那完成,分别作用在盾牌受力最关键的七个节点上!正是极高明的卸力打力技巧!
"砰!" 一声沉闷无比的巨响!
熊奎只觉得盾牌上同时传来七股不同角度、不同轻重、诡异无比的力道,如同七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又像是七道纠缠的漩涡,瞬间将他前冲的巨力引偏、卸开、分化!他整个人收势不住,带着巨大的惯性,身不由己地向着斜前方踉跄冲去,"咚咚咚"连踏几步,差点一头栽下擂台!而藏于盾后的刀,自然也失去了目标,徒劳地挥空。
就在熊奎身形不稳、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空门大露的瞬间,常顺动了!他身影如鬼魅般一闪,仿佛融入了风中,瞬息间便贴近了熊奎因前冲而暴露无遗的后背!手中长剑如同蛰伏已久的毒龙,发出一声轻微的颤鸣,化作一道冰冷的电光,直刺熊奎后心要害!这一剑,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准得毫厘不差!狠得直指要害!
"完了!"台下有人失声惊呼!许多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血溅当场的惨剧。
熊奎也感到背后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心中一片冰凉,暗叫一声"我命休矣"!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剑尖在触及熊奎后背衣甲的一刹那,骤然停住!稳稳地停在离他皮肤只有一寸之处!剑尖纹丝不动,显示出持剑者妙到毫巅的控制力!凌厉的剑气甚至将熊奎后背的衣衫刺破了一个小孔,但皮肤却毫发无伤!
常顺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在死寂的校场上空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熊队副,承让了。"
霎时间,整个校场,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点兵台上。熊奎保持着前冲踉跄的姿势,僵在原地,额头冷汗如同溪流般涔涔而下,瞬间浸湿了衣背,脸色惨白如纸,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后怕和难以置信。常顺持剑立于其身后,剑尖遥指其后心,身形挺拔如松,面色平静,呼吸均匀,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并未消耗他多少体力。
胜负已分!而且是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
寂静持续了数息,随即,如同火山爆发般,震天的哗然和惊呼声响彻整个校场!
"赢了?!常顺赢了?!"
"我的天!他竟然用剑打赢了熊奎!"
"这剑法……神乎其神啊!"
"我不是在做梦吧?!"
丙字七队的人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狂喜的欢呼!山猫激动地跳了起来,黑塔狠狠一拳捶在掌心,连一直沉默的老默眼中都露出了惊异之色。韩老拐拄着拐杖,看着台上的常顺,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赞赏。
高台上,司徒明负手而立,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有一道精光一闪而逝。他静静地看着收剑而立的常顺,心中波澜起伏:"好精妙的剑术!好沉稳的心性!仅凭肉身和技巧,竟能如此干净利落地击败熊奎!此子……果然非凡!王爷,您的儿子,是一块真正的璞玉啊!"
这一刻,新兵常顺的名字,伴随着这场不可思议的胜利,彻底响彻了整个锐士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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