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沾着油星的竹签子没落地,反倒像是长了眼,被谢昭昭手腕那股看似慵懒实则刁钻的巧劲一送,带着破空声直奔萧珩面门——更准确地说,是奔着他手里那个用来装样子的青瓷盏盖去的。
叮的一声脆响。
竹签尖端不偏不倚,死死扎进了盏盖顶端那一圈云纹最深处的凹槽里。
这一扎力道透得刚刚好,既没把脆弱的瓷盖戳碎,又把藏在凹槽积灰里的那三粒星砂给震得当场起跳。
原本死气沉沉的星砂灰被这股裹挟着鸡油味的金芒一激,竟凌空跃起半寸,在正午的日头底下拖出了三道细若游丝的金线。
那线头跟活物似的,在空中极其嚣张地拐了个弯,齐刷刷指向了谢昭昭耳后那块被碎发遮挡的星晷印。
这一指,简直就是把“我是卧底”四个大字贴在了谢昭昭脑门上。
萧珩坐在主位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甚至连那个要把他茶盖扎穿的竹签都没躲。
他左手五指骤然收紧,那原本保养得极好的指腹瞬间泛起一层如同烙铁般的红光。
嗤——
那三粒还在半空蹦跶、试图给谢昭昭“定罪”的星砂灰,还没来得及落回去,就被这一掌的高温直接熔化。
灰黑色的粉末瞬间液化,紧接着又在一息之间凝固,化作了半枚指甲盖大小的微缩版星晷图案。
那图案边缘参差不齐的锯齿,若是拿去跟谢昭昭袖袋里那枚残片比对,怕是连头发丝的缝隙都差不离。
萧珩缓缓抬眼,那双如同深潭般的眸子轻飘飘地掠过谢昭昭耳后那抹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淡青色印痕,喉结上下滚了一下。
“谢姑娘这剔牙的手艺,”他声音平得听不出情绪,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新熔出来的星晷图纹,“倒比钦天监那帮老头子观星还要准上几分。”
这哪里是夸人,分明是把“我知道你底细”这句话揉碎了喂到她嘴边。
就在这两人暗中斗法、空气仿佛都凝固的当口,旁边一直当隐形人的周嬷嬷却遭了殃。
她手里的抹布正机械地擦过那只青瓷盏的底部,那上头暗刻的“镇魂”篆纹本是用来压制府内邪祟的,此刻却像是承受不住这两尊大佛的斗法余波,咔嚓一声,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顺着篆纹笔画疯狂蔓延。
裂隙乍开,一股淡金色的雾气如同毒蛇吐信般从中渗出。
周嬷嬷那截断指处的伤疤原本只是微微发红,此刻那些金鳞状的涟漪却像是吃了补药,瞬间暴涨,那股雾气顺着她的袖口倒灌而入,直钻骨髓。
“呃……”周嬷嬷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指尖猛地一阵剧烈痉挛,手里那块还没干透的抹布直接脱手,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碎瓷片四下迸溅,恰好撞开了半掩的窗扇。
一片枯黄的落叶顺着这股怪风飘了进来。
那叶子生得极怪,叶脉纹路并非自然生长,而是呈北斗状扭曲,那走向竟与此时此刻萧珩指下按着的那枚微缩星晷纹路完全重叠。
这叶子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线牵引着,晃晃悠悠飘过厨房,一路穿堂过户,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西角院谢明妧的绣架上。
绣绷之上,那只刚绣好的乌鸦左眼处,原本渗出的血珠还未干透。
枯叶触碰到血珠的瞬间,如同烈火烹油,那一滴血竟在眨眼间蒸腾殆尽,化作一缕极细的青烟。
青烟不散,反倒像是有了灵智,嗖地一下钻入了窗外那串还在震颤的铜铃之中。
叮铃——!
这一声铃响尖锐得像是要刺破耳膜。
厨房里,谢昭昭耳后那枚星晷印毫无预兆地突跳了三下,袖袋里那枚原本安分的残片更是发烫,锯齿边缘浮起一层刺眼的金芒。
那是警告。
那缕钻入铜铃的青烟,正顺着王府地底错综复杂的地脉逆向游走,如同跗骨之蛆,目标直指她后颈那块掩藏天机的胎记。
与此同时,几十里外的城隍庙废井边。
玄尘道人正一脸狰狞地将那一小撮断眉血痂碾成的粉末,撒入面前那尊贴满符咒的香炉之中。
“起!”
他暴喝一声,香灰混合着血腥气腾空而起。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狰狞的笑意就僵住了。
一股钻心的刺痛从掌心传来,他猛地摊开手掌——只见掌心纹路之中,赫然浮现出三道细小的金线,像是被烧红的细丝勒进肉里,那线头所指的方向,正是镇国公府!
“这不可能……”
玄尘瞳孔骤缩,一把抓起香炉旁那块传了三代的紫铜罗盘。
那根平日里定风水的磁针此刻却像是疯了一样,不再指向原本设局的东南死门,而是在盘面上疯狂转了三圈,紧接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咔”一声脆响。
断了。
那截断裂的磁针叮当坠地,针尖颤巍巍地停住,指向了一个极其精准的方位——
不是镇国公府的大门,也不是谢昭昭的闺房,而是此时此刻,那根正插在萧珩手边青瓷盏盖云纹凹槽中心的、沾着鸡油的竹签。
谢昭昭这随手一扎,不仅扎穿了萧珩的伪装,更是顺着气机,直接扎烂了玄尘道人的阵眼。
厨房内,谢昭昭像是对外界的天翻地覆毫无所觉,她慢悠悠地伸出手,指尖在那根还颤巍巍立在茶盖上的竹签尾端轻轻一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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